而如今,白乐颜刚刚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一家都如国公府那样和谐美满,府里内宅的阴险勾当距离她也并不遥远。当初想要为白家家人头破血流的冲劲儿,此刻突然被卸了下去,换上了深深的困惑与孤独。
“大小姐,小的就先走了,今日之事我一定如实告知夫人,让她想办法帮助您和大夫人!”金瑞站起身来,拔腿就往远处跑。小碟不知追还是不追,急得连连望向白乐颜。
突然,白乐颜像离弦之箭,飞速追上金瑞,用匕首对着他的脖子狠狠一刺。金瑞大惊,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白乐颜,那份惊讶却更激怒了白乐颜。
因为是亲人,所以压根想不到做了坏事会遭到报复吗?
做梦吧!
白乐颜狠狠地在金瑞的胸膛刺了十几刀,脸上被喷得全是血滴,眼神就像是地狱之中挣扎而出的嗜血恶鬼,毫无感情地夺走人的性命。
小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没有害怕,只是有些难过。一种不知来由的难过。
望着金瑞惨死的尸体,白乐颜逐渐冷静了下来。谁说有血缘的便是亲人?她一缕来世残魂投生此地,根本就没有亲人!真正守望相助的才叫亲,意欲谋害的就是仇,无论是谁!
“小碟,这人交给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是!”小碟动作很快,抄起尸体火速离开。至于地上的血迹,北城混乱,有血迹也不稀奇。
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小院,原本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已整齐地码在栅栏墙边。白乐颜抬头去看,一个熟悉的身影立于面前。看着他原本灰白的发丝变成了雪白,白乐颜突然湿了眼眶。
“全爷……”
随着这一声称呼,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伤心如同潮水般涌来,白乐颜再也忍不住,像个委屈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哭了起来。只是怕惊扰母亲,小心压着嗓子不敢出声。
“臭丫头。”全爷心疼不已,本想上前抱抱白乐颜,就像小时候那样。
然而,全爷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委屈你了,孩子。”
“嗯——”白乐颜可不管那些,抓着全爷的胳膊就一直哭。全爷扯下一块袖子,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给她擦鼻涕,稳中有乱,乱中有序,还是那样不拘小节的性格。
过了一会儿,白乐颜哭得累了,想起刚刚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杀人,还是大开杀戒。
白乐颜本想和全爷说出她的感受,可一想起刀尖刺入人体的触感,又闻着四周弥漫的血气,白乐颜最终忍不住狂吐起来,直到连胃液都似乎被呕个干净时方才停止。
两人坐到柴房门口的木制台阶上,静静地不说话。白乐颜在捋顺最近见过的人,发生的事,全爷在等白乐颜想明白。暗夜漆黑,两人彷佛融进这夜色一般。
许久,白乐颜先开了口:“您早就来了吧?”
“嗯。”
“什么时候?”
全爷抬起头看了看全无踪影的月亮,平静答到:“你祖母下葬那日,我也去了。”
“为什么不现身?”
“一方面是想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活好。”陆全想到抄家那日,白乐颜抱着老夫人说的那些话。或许白家人不信,他却是信的,甚至还非常期待。
“另一方面?”
陆全的眼神凌厉地扫了这狭窄漆黑的小院一眼,才道:“有人在暗处监视你,我揪不出此人踪影,所以一直悄悄盯着。”
白乐颜十分惊讶,“连您都找不到,说明这人内力深厚无比,同时极其善于隐藏……刚刚冲我丢石子,提醒金瑞藏身之处的人不是您?”
“对,不是我。经过几天观察,我见他们对并你无伤害之意,还会适时对危险进行示警,所以斗胆猜测他们是友非敌。”陆全说着,还微微提高了音量,对着空气道:“我说得对吗,二位壮士?”
风扬的两个暗卫呼吸都停了一拍!
他们自小便被训练为暗卫,内力武功都是一等一的,潜藏能力极高,只有顶级的内家高手,才有可能感知到他们。
陆全跟踪他们两个暗卫多日,他们竟然都没发现还有第三个人隐藏在白家大小姐周围,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不过他俩也不算彻底失败,好歹还没有被抓住踪迹。
陆全感知到两人的气息变得更轻,似乎还摒住了呼吸,笑了笑,“打算一藏到底了?不如现身谈谈,说不定还能互相帮扶一二。”
两人终于狗不住了,其中一个火速离去报告风扬,另一个继续留下观察情况。陆全知道有人离开,但也没有在意,他知道暗卫只是执行者,真正下决定的是他们背后的主子,静待其变就好。
又是一阵静默。
白乐颜决定忽略暗处的人,反正也共处多日,不差这一时。她对着全爷道:“我当初还以为您跟着祖父一起去了采石场。”
陆全垂了眼眸,思绪飘了很远,“从前在战场上我们便商量好了,无论遇上何种险境,必须有一个人逃出去传信,绝不能被一起困死,所以那日我没留下。”
白乐颜点了点头,同生共死还不如活下一个,替对方招顾妻儿准备后事,也叫死的那个走得更安心。放下挚友逃跑也需要勇气,如此想来,之前和谢缙拜把子时发的誓言何其幼稚。
“全爷,如果可以,请您帮我查几个人,我需要知道他们是否值得信任。”
“哦?”陆全挑了挑眉毛,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会求我留下来助你。众所周知,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一个顶十个。”
白乐颜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正色道:“承蒙您老教导,为军将领一定要在军中培养值得信任的心腹。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我得提前做准备。而且……我也不想让您到老了还要为晚辈冲锋陷阵,您也该养老了。”
陆全闻言,心中十分温暖,也无比欣慰。白乐颜在兵法上很有天分,所以陆全常常在教授她拳法的同时,多嘴说些当年领兵打仗的事,原来她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