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元楼外,风扬穿着一身罗焰的行头,久久驻足不愿挪动。
身后的修远和无越都默默站着,不敢说一个字。
一个同样带着纯白丝绸面具的男子,从楼内缓缓走到风扬面前站了许久,半晌忽然扑哧一笑。
“还别说,你这面具看人还蛮清楚的。”温柔如水、雌雄不辨的声音,叫人听了心中温暖。
风扬勉强拉扯嘴角,发觉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方才重新将眉头皱起。
“怎么,不敢见他?”弘康准备将面具摘下,风扬立刻抓住他的胳膊。
“别摘了,附近浆洗房的人挺多的。”
弘康手一顿,反手拉住了风扬,“走吧,总要见面的,大不了被骂一顿。”
风扬被弘康拉着,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看着他敲响了公主的房门。
“进来!”公主话语间透着笑意,不知想到什么高兴事,又咯咯地笑个不停。
风扬心头一动,有姐姐在,哥哥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他将面具一摘,随着弘康走入房门,恭敬地对面前的亲人行礼问安:“姐姐,大哥!”
“快坐到姐姐身边来,刚刚我俩还聊你小时候的事呢!”
风扬面上一松,抬头往公主床尾走,却看见床边的罗垚面色阴沉如水,他倏地顿住脚步。
“怎么了?”公主看见风扬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奇怪地看向罗垚。
罗垚却早已恢复笑容,“别磨蹭了。”
风扬僵硬地坐到哥哥姐姐身边,不知所措。
公主察觉不对,下意识想要开口询问,罗垚立刻说道:
“怎么,离家出走的时候可想过会这样心虚?”
风扬不敢说话,公主以为他抹不开面子,调笑道:“没想到小时候脸皮那样厚,长大倒看重面子了?”
风扬知道大哥不想在姐姐面前发作,也配合道:“是啊,我都这么大了。”
公主看着两个弟弟这般坐在自己面前,心中又满足又酸涩,“真好啊,都健健康康的。”
姐弟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风扬给公主吃了安神丸睡下,自己跟哥哥往自己的卧房走。
“大哥,我……”
“啪!”
风扬一绺头发被打散,手捂着脸不敢抬头。
“你太让我失望了!”罗垚一拂袖子,怒气冲天地往前走。身后,弘康、无越和修远已经退得老远。
门主对少爷动手,事情似乎比他们想的更严重。
风扬抹净了嘴角的血渍,大哥还是舍不得打他,否则他早就被打飞出去。
可他宁可被哥哥打死,也比现在的感觉好过。
进了房间,风扬将所有人关到了门外,对着罗垚的方向跪了下去。
“大哥,我错了。”风扬垂着头,无力辩驳。
他想帮大哥在京城打开局面,想学着分担门内事务,他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这些,大哥都不在乎。
“堂堂皇子,未来君王,竟然在这下九流的地方开赌场!你不觉得丢脸吗!”罗垚怒不可遏,“我只想要你乖乖学习如何治国,有这么难吗?啊?”
风扬喉咙哽了哽,终究没有发声。
“你太让我失望了。”罗垚叹了口气,看着风扬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失望和嫌弃,这是风扬最害怕的事,比挨打挨罚还叫他心痛。
“明日随我回岚州!”
“大哥,我……”
“如果你不听,我就杀了白乐颜。”
风扬惊愕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罗垚。
“她……她还有大用处!她是白家人……”
“你果然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罗垚面色更沉,“她出身再好,再有才干,也是花街里出来的女人。这样的人,不配做国母。”
风扬觉得,自己彷佛被死死掐住喉咙一般窒息,他想将心中压抑许久的一句话说出来,这股冲动使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可他最终还是死死咬着牙,没有再说一个字。
如果说出来,他不知道哥哥愤怒之下到底会做出什么。白乐颜那么弱,他不敢赌。
“好,我跟你回去。”
风扬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门。
门外,无越和修远扶住他离开。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厌恶被人触碰的怪人。有人愿意支持他,他很感激。
弘康静静地走到罗垚面前坐下,斟酌许久开口,“你会不会太过了?”
罗垚将手中的黑琉璃茶杯捏得粉碎,“连你也不理解我?”
弘康深吸一口气,“我理解你,可你从来没有试着理解过他。”
“他有什么好理解的!”罗垚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永远学不会懂事!”
入夜,风扬坐在惠元楼的房顶上看向添香阁,心中空荡荡的。
“主人。”修远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了他一跳。
修远见状,忍不住撅嘴埋怨道:“您是在想花老大吗?这么出神。”
风扬眸色骤冷,周身真气震散。
修远就要栽下去,无越顺手一捞,“你再乱说,谁也保不住你的命!”
修远心惊胆战地站好,压低声音问无越:“我说错什么了?”
无越恨铁不成钢,用微小的声音说道:“门主因为少爷关心花老大,就想要花老大的命!你刚刚那话若落在门主眼中,花老大就成了动摇少爷心神的祸水,必死无疑!”
修远立刻捂上了嘴巴。他好想吐槽门主啊,可他不敢。
“修远,从明天起,你就是罗焰。好好保护她。”风扬从楼上飞身而落,他好想去见见白乐颜,可他不敢。
第一次,他明白了软肋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