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曾氏听闻白乐颜的打算,想也不想立刻否决,甚至还生了气。
“既有法子救出祖父和父亲,为何不行?”白乐颜有些着急。
“白家家训,绝不允许涉足青楼生意,刚出了家门你就忘了本!”
“遵循家训的前提不得有家吗?为了家族变通一些有什么不对?”
“你是个姑娘!哪个正经姑娘家会开青楼?名声还要不要!”曾氏喘气都急促起来,“若非你祖母心肠慈悲,你我今日都该一同死在白家,全了白家名声!”
“为了白家名声,您竟曾想过让女儿死吗?”白乐颜喃喃道,她很受伤,也很吃惊。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是一个务实而智慧的女人,既然能救出家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曾氏顿住,转而眼露悲伤,“像咱们这样的大家族,名声重于一切。”
“可您不想救父亲了吗?”
“想要救你父亲,便该多联系故旧亲友,怎的就要开青楼?”
“即便是再深的感情,没有利益谁会真心为咱们办事?若想与之平等对话,必然是自己足够强大,有足以打动人心的筹码。开青楼既能赚大钱,又方便打探朝中消息,有何不可?”母亲不会如此天真吧。
“蠢货!一旦你从事青楼产业,那一辈子都是贱籍,再也高攀不上任何人。谁会帮助一个自轻自贱之人?”
“自轻自贱?”母亲是在指自己吗?白乐颜脸色苍白,心头彷若在滴血,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辩道:“女儿只是想赚钱而已,咱们母女无权无势,从银钱下手是最合理的……”
“你到底懂不懂事?大肃朝重农轻商,便是最普通的平民都要比商人更尊贵,你还说没有自轻自贱?”
靠自己的努力赚钱就是作贱自己?白乐颜也怒了,她可不信自尊自爱一贫如洗能感动那些达官贵人。更何况,她们母女是被太后懿旨贬为贱籍押入花街的,“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被贬至此,再自爱又能有什么好名声?”
“被贬了就自甘堕落,不是将门女子所为。只要心中纯净,恪守本心,总有人看得见我们的坚守。”
“是啊,在烟花柳巷坚守名声,骗过旁人也骗过自己。”白乐颜忍不住出口讽刺,她太生气了,像母亲这样聪慧的女子也是满脑子古板思想,她还有什么指望?封建社会害死人。
“啪!”白乐颜捂脸吃惊地看着母亲赤红的双目,她不是受不得打,只是不敢相信一向溺爱自己的母亲会因为此事扇自己的脸。
“你,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你不要,不要连累白家,连累你的兄弟!滚……滚!”曾氏说着狠话,但腹部传来的剧痛难以支撑她的威风。
白乐颜这才真的被吓到,赶紧拿出风扬送的药,化水给母亲服下,曾氏的气息才重新稳定起来。
“滚!”母亲恢复之后,对白乐颜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白乐颜怕母亲身体有碍,乖乖滚了出去,像一只温顺的小狗一般,再无二话。
待白乐颜出来,在门口听动静的小碟用眼神询问情况,白乐颜又用眼神示意她进门侍候,照顾病人的心情让二人出奇的默契。
曾氏见到小碟面色才转好,但眉间的阴郁久久不散。
小碟尽管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说话,但莽直的性子不允许她如此谨慎,“夫人,您何必如此动怒?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啊。”
曾氏此刻不复刚才激动,面对小碟这个刚认识的局外人,反而不像对白乐颜那样失望,“这个世界上不是有道理就能站住脚的。”
小碟大大的脸盘露出大大的疑惑,强忍着不继续说的模样反而让曾氏觉得有趣,阴云也散了些,所以继续补充道:“她想要靠这样的法子翻身,过程有多艰难暂且不论。我问你,若是白家真的因此而起复,恢复了尊贵的地位,你觉得乐颜可还能在白家立足?”
小碟不忿道:“小姐若能凭一己之力起复白家,谁不都得对她敬着爱着?”末了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不愿再往下说。
曾氏替她说了出来,“白家懂理之人自然会对她敬着爱着,可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讲道理的。当白家恢复了地位和荣光,绝对不会允许家族中有一个影响名声的人存在,更别论是个在风尘中摸爬滚打的女子了!”
“怎么能这样?”事情还没发生,小碟就替白乐颜委屈起来,但语气明显变弱,不复刚刚那样理直气壮。
“就像乐颜说的,感情靠不住,利益才是永恒,乐颜不顾自己的名声,去挽救白家的利益,她愿意,我不愿意。”曾氏握了握拳头,她的夫君和儿子也是白家种,人是一定要救的,但乐颜的法子代价太大了。
“唉,你们母女俩真奇怪,吵了一大架,还互相心疼起来了。”小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大统领说了,在京城要学会得体,别以为还在江湖里混呢。
“你去看看她吧,我也不知怎的,还动起手了,怀了孕果然难以控制情绪……”曾氏十分自责,眼神垂了下来,“你也不必与她多说,这些她都能想明白。明知不能为而为之,才是最让我生气的。”
小碟乖乖退出来,见白乐颜坐在门外木墩子上发呆,走上前问道:“小姐,您的脸还好吗?”
“母亲是大家闺秀,那双手连重活都没做过,打在脸上能有多疼?”她只是伤心罢了。
“那倒是,”小碟大条的神经并没有理解白乐颜的脆弱,反而起了炫耀的心,“我小时候犯事儿,我娘打得才狠呢,她可是铁砂掌的传人啊!”
白乐颜瞧了瞧小碟的大脸盘子,突然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刺痛,“她扇的巴掌肯定疼死了!”
“不不不,没有巴掌,娘说女子的外貌要紧,绝对要好好保护,我也一直记得这一点。”她还用手“温柔”地抚摸了自己的面容,显然满意极了。
白乐颜呆住,她不是嫌弃小碟长得太壮实,健美也很美。可她看着小碟满头碎发随风凌乱,胸前挂着午餐和晚饭的菜汤,牙缝还塞着一根粗壮的绿叶,她真的有在保护自己的外貌吗!
“最可气的是我爹,打起人来没轻没重,好几次都把我打得卧床了。”小碟犹自在说。
“你爹是练什么的?”
“流星锤啊!”小碟甩了甩她的十斤大锤,一脸骄傲。
“那倒是真疼。”白乐颜盯着锤子咽了咽认怂的唾沫,想到自己爹最狠也就是打戒尺,每次打自己手板倒好像打在他自己身上一样痛苦。天啊,她这十几年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不过也没打过几次。”小碟一脸释然的模样,继续着自己坚强成长的故事,“毕竟我爹每次打完我之后,也会被我娘打得起不来床,我爹也挺难的。”
“这……”白乐颜无语,一家子莽撞人啊!
半晌,小碟还是忍不住问起来。“小姐,既然不能开青楼的话,您打算怎么做啊?”
“谁说我不能……”白乐颜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她并不放弃,相比其他赚钱的营生,青楼是打探朝中消息的最好去处。更何况自己开过酒吧,对于休闲娱乐和酒水销售方面有一定的经验。皮肉生意有它损阴德的地方,买卖姑娘的生意她做不来,况且生于现代的白乐颜总觉得这事儿违法。若将这方面业务去除,开个现代日本歌舞伎町类型的酒楼她还是有信心的。
母亲有一点说的对,一旦入了贱籍她高攀不上任何人,可若一手握着财富,一手握着官员的把柄,那不论多高的人,她还是可以攀一攀的。
小碟口无遮拦,肯定会让母亲知道,她不想在此事上再跟母亲起冲突。白乐颜对着小碟道:“我打算先联系亲戚看看。”
“好啊,国公府的亲戚肯定地位不俗。”
白乐颜想了想尚未有贤名在身的堂兄和妹妹,两个回娘家蹭吃蹭喝蹭住的婶婶,两位低嫁的姑姑,老死不相往来的外公,以及自身难保的白家族人,干干地笑了两声,“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