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当天,来自东德的心脏外科专家和陈康等家属见了个面。
专家乌拉乌拉讲了一大堆,随行翻译只说了一句:“手术存在风险,但请各位放心,这种手术在欧洲已经很成熟了,成功率还是可以保证的....”
说完该说的,专家就去准备手术了。
一家人也转移到手术室外等待。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工作灯灯亮,陈康的心顿时就揪在了一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烦躁的来回踱步。
朵朵因为还太小,跟冯小广一起留在了招待所。
江小琴走到丈夫身边,握着他的手,安抚道:“陈康,你别这样,爸妈还看着呢,你一慌,大家都跟着慌....”
陈康点点头,坐回了长椅上,夫妻俩互相依偎着,给予彼此力量。
两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绿色工作灯依旧亮着,陈康的心已经从焦急变为了煎熬。
孙梅更难受,整个人瘫在陈国安的怀里,一点力气都没有。
“妈,你和我爸先回招待所吧,我和小琴在这里等就好了。”陈康劝道。
孙梅咬着牙摇摇头。
忽然,手术室的工作灯变成了红色,紧接着,一个护士焦急的跑了出来。
“怎么了?”陈康拦住小护士问道。
“患者,患者术中大出血,血库的血不够了,我要赶紧去催,你别拦着我!”护士焦急的喊着。
“护士,我和我妹妹血型一样,我可以献,你抽我的!”陈康喊叫道。
护士看了陈康一样,拽着他往献血室跑去。
躺在冰冷的床上,陈康看着不断从自己体内被抽走的鲜血,不停的叮嘱道:“医生,不管用多少血,一定要救活我妹妹,求求你们了!”
说着说着,他的意识开始模湖起来,直到昏死了过去。
陈康做了一个梦,梦见很多年前带着弟弟妹妹去河边抓鱼的场景。
妹妹陈时小小的人儿,不敢下河,挽着裤腿在河边踩水玩,不时顽皮的扬起水花去捉弄自己和陈良。
“哥,咯咯,你好笨,都被我浇湿了,回家妈肯定要说你。”
那像花一样的笑脸和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陈良矮矮的像个小萝卜头,撅着屁股在河边翻石头抓蚯引,一无所获,但乐此不疲。
“小良,这有鱼,你来不来?”
“不去,我要抓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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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里,弟弟陈良很小的时候就很倔强了。
抓完鱼,三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哥,我脚疼,你背我....”陈时总喜欢偷懒。
“最后一次!”陈康总是这样无奈的说着。
陈时就会欢天喜地的跳上他的后背,露出胜利般的微笑。
永远都是最后一次,但永远有下一次。
那个时候,天是那么的蓝,弟弟妹妹的脸上永远都洋溢着活泼的笑容,只要他一回到家,两个小人儿就会缠过来搜他的身,翻找小玩意和零食啥的。
“陈康,陈康!”
“爸爸,爸爸你醒醒啊。”
有人在焦急的呼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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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康从梦境中醒来,睁开了眼睛,看见一片白色的天花板,身边围着江小琴和朵朵。
“时时怎么样了?”陈康问出了清醒之后的第一个问题。
江小琴擦了擦眼泪,激动道:“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现在还在重症病房做术后观察,爸妈和小广在那边等着。”
陈康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感觉到巨大的疲惫感向他袭来。
“我怎么会这么累?”
“你献了太多的血,超出身体负荷了,需要休养的。”江小琴边哭边解释。
“没事,只要时时手术成功,我就安心了。”陈康长舒了一口气。
五天后,陈时成功从重症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事实证明,没有请错人,虽然出现了术中大出血的意外,但手术完成的质量很高,陈时恢复的比想象中的要快。
东德心脏外科专家回国前还来看望了一次陈时,又乌拉乌拉的说了一堆。
翻译还是只有一句话:“医生说,是你哥哥对你的爱,感动了上帝,才把你从地狱里拉了回来,而他只是随手关上了地狱的大门。”
这是非常典型的外国式幽默,但显然除了陈康,没有人能够理解。
陈时术后需要静养,一家人就轮流来照顾她。
一天夜里,正好轮到陈康单独陪床,陈时因为白天睡的太多,晚上有点睡不着。
于是兄妹俩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非常尴尬。
“我给你绣幅十字绣吧....”陈康试探道。
这还是冯小广教给他的,不知道跟陈时说什么的时候,就给她绣十字绣。
“我不要。”陈时干脆的拒绝道。
“为啥?”陈康纳闷。
“小广说你绣的不好看,比不上他。”陈时一点面子都不给陈康留。
“....”陈康感觉好像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时缓慢的翻了个身,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陈康忽然有点无所适从。
“做生意有意思吗?”陈时轻轻的问道。
“还行吧,你问这个干什么?”陈康摸不着头脑。
“小广说他喜欢跟你学做生意,所以不能陪我回去上学。”陈时平静道。
“他敢?必须回去上学!”陈康难得硬气一回。
“但是他答应我了,说我病好了,他就跟我回去上学去。”陈时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一瞬而逝。
妹妹大病初愈,跟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说的竟然都是另一个男孩,陈康不得不吃起了冯小广的醋。
“时时,只要你健健康康的,你要星星月亮....”
“骗人!”
陈康被怼的没脾气,因为摘星星摘月亮这种话,确实是善意的谎言。
“哥,谢谢你救了我....”陈时小声说道。
听到这声久违的哥,陈康忍不住热泪盈眶,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说道:“傻妹妹,谢什么谢,都是哥哥害的你这么惨。”
“不是的,我在医院那么久,医生说的我都懂,我的心脏出了问题,必须要手术的,家里没钱给我做手术,所以你赌不赌,我不过早死晚死而已....”陈时平静道。
“哥哥不会让你死的,哥哥会保护你一辈子的!”陈康伸出手给妹妹掖被子。
陈时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瘦削的脸上。
“哥,等我出院了,你得背我....”陈时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陈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头埋在妹妹的病床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