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我怎么称呼你啊,你来这边是为了什么呀?”梁小钱忽然反应过来。
“哦,我姓尹,你叫我老尹就行了,我们是东川县里的一家原料供应商,来这也是为了讨债的....”老尹避重就轻。
其实他什么都没说,但在这种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大家都恨不得能多来几个讨债的同伴,所以梁小钱并没有怀疑老尹。
同是天涯沦落人,抱团取暖才是最重要的。
“厂子里的人呢?”陈康走上前来问道。
梁小钱摇摇头:“不知道....”
“啊?”陈康大吃一惊:“你们连厂子里还有没有人都不知道,就在这守着?”
“那怎么办嘛?我们总不能去秦啸家里找他吧?人家住在省府家属大院里....”梁小钱的话里透露出深深的无奈。
反过来想,如果秦啸不住在那,他们可能就真的要去堵家门了。
“你们为什么不能联合起来起诉秦氏果醋厂呢?”陈康问道。
“兄弟,你到底是不是来讨债的啊?”梁小钱没好气的质问。
“是,是啊....”陈康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梁小钱从棉袄里掏出一支皱皱巴巴的香烟,凑到鼻前闻了闻,说道:“秦氏果醋厂除了欠我们的钱,还欠那么多家银行的贷款呢....”
“如果真要是走法律途径,秦氏果醋厂被强制破产了,剩下的钱也肯定会被拿去堵各家银行的窟窿....”
“毕竟银行是公家的,我们这些供应商都是民营企业,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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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陈康点点头,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了。
其实就是心态上的差别。
梁小钱是讨债者的心态,所以他最关注的是能不能拿到钱。
而陈康还是竞争对手的心态,因此他最关心的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制裁秦啸。
两种心态一比较,自然就露出了马脚。
梁小钱又把香烟小心翼翼的塞回烟盒里,然后指着铁门后空荡的厂区说道:“如果秦啸手里的钱足够还清所有欠款....”
“秦氏果醋厂又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副光景,我们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催他秦大董事长的债?”
“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步,那就证明秦啸肯定是没钱了,所以我们才必须守在这里死等....”
“唉,我们不在这忍饥挨冻,厂子就迈不过这道坎儿。”
梁小钱面色晦暗,显然也是满腔愁绪。
陈康把蔡川身上的烟搜出来,掏出一支递给梁小钱,想了想,把整包烟都给他了。
“你们想没想过,其实这笔钱根本就要不回来了....”陈康帮梁小钱点燃香烟。
“....”梁小钱夹着香烟的手指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抱歉。”陈康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小钱吐出一个烟圈,盯着陈康的眼睛问道:“你们其实不是来讨债的吧?”
“再见。”陈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梁小钱一边抽烟,一边眯起眼,看着四个人横穿马路的背影,过了很久,切诺基开走了,他的烟也抽完了。
其实他一点都不关心那四个人是干什么的,他只关心自己厂子的救命钱。
呸!
梁小钱吐出苦涩的口水,深吸一口气,转身挤到了铁门前。
“大家帮帮忙,托我一把,我翻进去看看....”梁小钱说道。
周围人见终于有人敢进场去一探究竟了,连忙搭起人墙,把梁小钱送了进去。
“兄弟,小心啊!”
“朋友,看到秦啸的话,出来告诉大家伙一声啊....”
“加油!”
铁门之外,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叮嘱着。
梁小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风雪中。
此时此刻,秦啸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大门口发生的事情。
“陈康走了....”秦啸冷漠的说道。
切诺基离去的景象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阿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条腿踩在茶几上,低着头,认真的磨砺着手中的哑光匕首,不时拿到眼前观察一下刀口的锋利程度。
看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总也不能满意。
秦啸转过头重复道:“阿豹,我说陈康走了。”
阿豹终于停下动作,回应道:“他又不可能真的愚蠢到跑进厂区,所以走就走呗,反正总会走的....”
说完,他又继续一丝不苟的磨砺起匕首。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进来。”秦啸点点头,然后说道:“但我以为他会在门口跟那帮蠢货多聊一会的....”
“正因为那些人是蠢货,所以陈康才不会跟他们多聊的。”阿豹笑着说道。
秦啸被阿豹的话逗笑了,过了一会他才问道:“阿豹,你说为什么我们的供应商就尽是些愚不可及的蠢货....”
“而陈康的供应商就那么有魄力,近百万的易拉罐生产线,团结厂一个村办企业说买就买,想想还真是挺不可思议的。”
阿豹终于磨完了匕首,将它插回到靴子里的刀套中。
“大公子,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阿豹提醒道。
“不,我只是想不通。”秦啸坚持要讨论这个问题。
阿豹站起身,走到秦啸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其实很简单,因为团结厂是陈康一手带起来的....”
“从糖酒会参展时也看的出来,他就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非要搞什么联合展台,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帮了别人,别人自然也要念他的好,农民嘛,思想总是比较单纯。”
秦啸笑了笑,问道:“阿豹,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阿豹转头看向秦啸,秦啸也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
“是。”阿豹言简意赅。
“你就不怕我生气?”秦啸语气严肃了起来。
“怕啊。”阿豹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
秦啸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抓住阿豹的肩膀,严肃道:“阿豹,你杀完陈康,马上就回英国....”
“大公子。”阿豹打断了他:“我活着,对大家都不好....”
“只有我死了,您才能堂堂真正的重新开始....”
“这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事情了。”
一字一句,足有千斤之重,压的秦啸喘不过气。
士为知己者死,从阿豹在南普顿的巷子里被秦啸捡回家的那天起,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存在。
“大公子,有人进来了....”阿豹的目光紧盯着正在攀爬大铁门的男人。
秦啸抹去脸上的泪水,无奈道:“给他点教训吧。”
“是。”阿豹转身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