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爷子傅沧,膝下三个儿子,是三个老婆生的。
傅林深的生母阮棉,就是傅老爷子娶的最后一个媳妇。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因着太过久远,她打听到的时候,也都是一些传言。
据说这个阮棉,家世清苦,自幼学戏,但她天分极高,十二岁师从时年第一须生薛景山,成了他最后一个弟子。
阮棉年少成名,十七八岁就红遍了大江南北。
其后几年,她不但被誉为坤生之最,拿到的奖项也多到手软。
可这一切,都终结在了她22岁那年。
22岁的时候,她嫁给了45岁的傅沧为妻,宣布自此封箱。
第二年,她就生了傅林深。
据说,傅老爷子对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妻子十分宠爱,甚至曾经有意要将傅家的家业都传给傅林深。
可惜阮棉命不好,傅林深12岁的时候,阮棉就撒手人寰。
那一年,她才35岁。
而傅老爷子,因为阮棉的死,消沉了许久,并且宣布,这辈子再不会娶妻。
顾南意一瞬间心念电转,最终只是说了一句:“那我该怎么称呼他?”
傅林深倒是随意:“都行。”
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顾南意无语,跟着人下了车,敲响了房门。
很快就有保姆来看门,见到他们的时候还疑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认了出来:“傅先生,您来啦,快请进。”
她热情的将他们迎了进去,自己则是对着沙发上看报纸的老头笑着说:“薛先生,您看谁来了。”
顾南意从门口往里看,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老头,瞧着七十开外,精神矍铄,目光极亮,一点都不像是老年人的眼神。
她虽然不认识眼前的老头儿,可是想起自己曾经查到的资料,再加上保姆的称呼,也不难猜出,这位就是薛景山。
“阿深?”
下一刻,薛景山就丢下报纸,惊喜的站起身来,乐呵呵的问:“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来了也不打招呼?”
傅林深温声笑着,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保姆,自己走过去跟他鞠躬:“外公,我去加城出差,特意过来看看您。”
顾南意也跟着他喊:“外公。”
薛景山的眼神从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转了一圈,笑着拍了拍傅林深的肩膀:“快坐快坐。”
他说着,又看向顾南意:“这位是?”
顾南意落落大方的解释:“外公好,我叫顾南意,是傅先生的……”
她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傅林深,顿了顿,才说:“朋友。您不会介意我跟着他一起喊外公吧?”
薛景山就朗声笑:“当然不介意,坐吧。”
他一面招呼人坐着,一面让保姆去沏茶,又问傅林深:“加城到这里可不近,怎么来的?”
傅林深说开车:“那边忙完了,想着来看看您,没提前打电话,您别生气。”
薛景山闻言,就哼了一声,说:“我当然生气,你要是提前说了,我还能让他们把被褥给你晒晒,这两天难得晴天呢。”
傅林深便笑,陪着他说话。
他们聊天,顾南意就乖乖的坐在旁边听着。
她也发现,不同于在外人面前,傅林深在薛景山的面前,乖巧的像是一只猫。
藏起来自己的尖牙利爪,只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不管说什么,傅林深都是应好。
“你们来的正好,今天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呢。”
薛景山兴致好,又让保姆加菜,傅林深应了,又问:“晚上凌姨他们过来吗?”
他提起来薛凌,薛景山就叹了口气:“不来,她出去了,不在容州。”
傅林深还想说什么,薛景山又嗤笑:“行了,不提他们,我问你,这次来了,多陪我这个老头子住几天?”
傅林深就说当然:“本来也是打算多陪您住几日的。”
他说着,又有些歉疚:“下个月您生日,我本来打算那时候来看您,但是才安排了别的日程,下个月要飞四五个国家,恐怕不能来跟您贺寿了。所以现在提前过来给您祝寿,也跟您说声对不起。”
薛景山就摆手:“我还当什么大事儿呢,一个生日,过不过都无所谓的。”
他说到这儿,又看着傅林深:“你们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他神情慈爱,傅林深笑着答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第一次见薛景山的时候,也是在这栋房子里。
那时候,傅林深还不到五岁,年幼的小孩儿被妈妈牵着手,端端正正的给人鞠躬。
“喊师爷。”
他乖觉的喊,就见中年男人摸了摸他的头,跟他说:“喊外公吧。”
说着,男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徒弟:“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阮棉当时就红了眼,抓着他的手都有些颤抖。
傅林深那时候不懂,只是觉得,母亲的力气太大了,抓的他手都是疼的。
但从那次之后,他再来看薛景山,喊的都是外公。
而当时不懂的感情,他也早就懂了。
傅林深垂眸,遮住那一瞬间的阴郁,才想说什么,却听顾南意诧异开口。
“外公,您生日要到了?”
她这外公喊的熟稔,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薛景山倒是很高兴,乐呵呵的笑:“还早呢,到下个月了。”
他说着,又瞧着人不满:“怎么不知道给顾小姐倒茶,还得让人自己来?”
傅林深道乖的很,应了一声就去拿茶壶,可顾南意哪儿敢劳动这尊大佛出手,当下便嘿嘿的笑:“谢谢外公,不过我现在还不渴。”
她说着,又乖觉的拿起来茶壶,给薛景山先倒上茶水:“您喝茶。”
茶汤清亮,顾南意眼睛一亮,闻了闻味道,笑着夸赞:“极品的滇红,我突然又渴了。”
见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薛景山便笑:“可以啊小丫头,这么识货呢?”
顾南意谦虚的笑:“略懂,略懂。”
傅林深睨了她一眼,在心里悄然加了个评价。
小马屁精。
小马屁精显然不知道他的腹诽,但她本来就健谈,不管男女老少都能跟人聊起来。
眼下她有意跟薛景山攀谈,聊天的分寸恰到好处,让老头也很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