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
沐和格瑞丝随意交谈着,话题基本上都与唐纳德相关。
不得不说,若是单单从格瑞丝的描述来看,唐纳德的确是一名好丈夫。
工作兢兢业业,对待家人也很不错。
要是说出去的话,绝对属于模范家庭的级别。
这么看来,外貌形态方面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沐的注意力其实一直被舞台所在的区域吸引。
不知为何,那个方向总给她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怪诞之物。
精灵的感觉向来敏锐。
类似于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魔兽缓缓从背后靠近,便会莫名心慌意乱,汗毛直竖。
都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格瑞丝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神色自若。
这段时间的接触也让沐了解到,格瑞丝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掌握任何超凡能力,先前对她的身份是舞女的猜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不如去看看前面的演出?”沐提议。
后台的某些位置可以看到前方的舞台,和在台下观众席看到的场景,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好啊。”格瑞丝点头应下。
两人来到了一处类似暗门的区域,能够对整个舞台以及大部分的观影区域一览无余。
但是眼前所见的场景却让沐的瞳孔骤然缩小。
虚幻飘渺的幻影充盈整个观影大厅,虚无缥缈好似朦胧轻纱,萦绕在每一名观众的周围。
舞台上,演员们也完全沉浸在了歌剧中。
他们遗忘了自我,仿佛成为了故事里的人物。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虚拟的幻象之中,却对周围的变化没有丝毫察觉。
不,并不是单纯的幻象。
沐的视线落在舞台的某处区域,木质的地板凝固着漆黑的血迹,断裂的长矛深深扎在那里,尚未燃尽的篝火随风轻晃。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种令人窒息的血腥。
沐的目光落在了扮演圣女的芙晴身上,此时她仿佛真的成为了昔日那名引领起义的少女。
目光坚定而平静,手中的武器不再是简简单单的装饰,血槽中凝固着深褐色的血迹。
噩梦入侵。
沐想起了百年前那场出现在钢铁之城的灾难。
眼前的场景和昔日的灾难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眼前的仪式到底有什么意义?
湮灭教徒到底掌握着多少秘密?
地下生物又与百年前的灾难有什么相关之处……
问题接连浮现,沐认真思索着。
“怎么了?”格瑞丝注意到了沐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没事。”沐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格瑞丝根本看不到面前的异象。
对普通人来说,这些古怪的场景根本不可能察觉。
身处其中,便会潜移默化的受到影响,最终当幻象彻底替代现实的时候,他们也将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他们依旧是他们,却也可以说不再是他们了。
沐再次看向舞台,感知着幻象与现实的融合进度,之后的发现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虚实替换凝滞在了如今的状态,并没有进一步的加深。
沐稍稍松了口气,这么看来仪式的举行已经停止,奥希娅成功阻止了这一切。
舞女……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只是暂时还不太愿意相信。
“若是正常情况下,现在应该就结束了。”格瑞丝的声音让沐飘飞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不过这次的演出,唐纳德在后面加了一些剧情。”
格瑞丝先前已经和她说起过这件事,沐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死寂的夜色,燃着点点篝火。
士兵们沉默的坐在火焰旁边,并不言语,像是受伤之后静静蛰伏舔舐伤口的野兽,等待着下一场的厮杀。
沐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幻象中的帝都。
神秘巍峨,如巨人般矗立在连绵的群山之前,在淡蓝的月辉下,又染上了某种诡秘的色彩。
她想起了曾经伊丽莎白曾经与她说起过的一些话。
……
两轮巨大的明月挂在夜空,淡蓝的月光洒落,帝都的城门轰然开启,黑色的浪潮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吞没了一切。
黑暗中回荡着低语梦呓,倒地的死者复生,空洞的铠甲萦绕着黑色的雾气,肢体扭曲变异,化作不可名状之物。
……
曾经沐觉得伊丽莎白的描述有些过于夸张。
但是眼前所见,却让她的呼吸都近乎凝滞。
海啸般的黑色浪潮翻涌而来,甚至连夜空都彻底遮蔽,凡人的力量在这种场景面前宛若蝼蚁,心中生出的只有深深的无力。
与沐的感受不同,格瑞丝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口中甚至还在轻轻哼唱着配乐。
沐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注意力再次放在了仪式上。
面对着涌来的黑暗浪潮,没有一名士兵退却。
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无数盾牌连接化作壁垒,魔法护盾在深沉的夜色中散发着朦胧的辉光。
微若萤火,此心不摧。
沐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差不多已经知晓了最终的结局。
仪式,也即将进入尾声。
很多时候,现实并不是有背水一战、飞蛾扑火的决心就能更改的,更别提结果早已注定。
黑暗的浪潮吞没了一切。
当最后一缕光华散去,整个大厅陷入了彻彻底底的黑暗。
沐低头看向脚下,即便有着厚重的地层阻隔,她也隐隐感受到了地下似乎出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震荡,不过却又很快平息。
看来那些浪潮的工作还算顺利。
咚!
忽然,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沐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落在了舞台上。
唐纳德的身躯从舞台的最顶端坠下,落在两人面前与舞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鲜血交织成了一幅猩红美丽的画。
格瑞丝怔怔地看着摔落在自己面前的尸体,那么冰冷又那么熟悉,只是静静躺在那里,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
往日那些辨别不清的思绪一同涌上心头,沉闷的不能呼吸,几乎将灵魂彻底撕裂,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只是扮演一名妻子应该做出的反应而已。
她伏在唐纳德的身躯上嚎哭,真实与虚假的情感交错不分,哭声像是悲伤,又像是在嘲笑。
舞台上的灯光亮起,驱散黑暗,聚焦于她。
有观众起身鼓掌。
“真是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