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很快就能凑齐那一百万了。”
上都电视台招待所,钱斌提着大包小包走进了电梯,放下了手里的包,赶紧拿过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
“您能不能让我跟琳琳说几句话……”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依然那么高亢入云:
“钱斌我告诉你,你少来这一套。
七年了,你有过多少次飞黄腾达的机会?
大公司没要过你吗?
大项目没找过你吗?
可你呢,就是因为你那臭脾气,耽误了多少事情?
害得我家琳琳,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头?
当年我就是听了你写出来的歌,还以为你是个青年俊杰呢,结果你烂泥扶不上墙!
我告诉你钱斌,就你这秉性,这辈子没出息。
你不用骗我,只要没一百万进我账户,你说破天也没用。”
“妈,我真的……”
“我不是你妈。”对面把电话给挂了。
“叮”地一声,电梯门分左右,门外有两个人。
站着的那个是陈文海,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是周进。
“欢迎钱斌老师入驻‘我是音乐人’。”陈文海笑着拍了拍周进的肩膀,“这是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钱斌对周进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低声对陈文海说道:“陈导,我有话跟你说。”
陈文海已经走进了电梯,在帮钱斌搬行李了,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就说呗。”
钱斌又看了看周进,轻声说道:“陈导,这个项目的费用,能不能先预支我一部分?”
陈文海把最后一个大包拎出电梯,重重放在了钱斌眼前:“你别跟我闹啊,你这个项目的费用又不是个小数目,要节目录制完成后,台里的财务总监批准才能放款,我现在怎么给你预支啊?”
“那海选三十首的费用,总能先给我吧?”钱斌问道。
“海选的歌曲,基本也是正赛第一轮的歌曲嘛,就包含在这个项目里。”陈文海问道,“怎么,你还怕我们电视台会赖你的帐啊?”
“不是。”钱斌说道,“我急着等钱用。”
陈文海观察了一下钱斌着急的神色,语气缓和下来:“你要多少?”
“一百,我现在手里大概有四十,差六十。”
“万啊?”陈文海声音又拔高了八度。
“要不是万,我还会跟你开口?”钱斌反问道。
“你要是几万块钱,我还能给你想想办法。”陈文海摊手道,“这大几十万,我也就是个领死工资的……”
“算了,当我没说。”钱斌摆摆手,“我再另外想办法。”
“你现在可别另外想办法。”陈文海说道,“你接下来的精力,要全部放进节目里。”
“不是有他在吗。”钱斌指了指周进,“我也就挂个名,其实没多少事儿。”
陈文海被气笑了:“钱让你赚,活儿让他干是吧?那我直接请他不好吗,请你干嘛?”
钱斌一阵理屈词穷。
周进在一旁听半天了,他知道钱斌为什么急着等钱用。
之前那通电话他听到了,未来丈母娘把未来媳妇扣了,说是要一百万彩礼。
于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逼得钱斌掉钱眼里了。
周进劝道:“钱老师,这事情我觉得您不用着急。
她在家里,有她妈看着,又不会跑。
您只要把这活儿踏踏实实做好,彩礼晚一两个月的,应该没事儿。”
“万一有事儿呢?”钱斌问道。
“那就换一个媳妇呗。”周进笑了笑。
“让你换一个,你愿意吗?”钱斌反问道。
周进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愿意。”
“少废话,跟我干活儿去!”钱斌上前两步,推着周进轮椅就走。
“哎哎哎,方向反了!”陈文海指了指走廊另一头,“你们临时工作室在那儿。”
……
节目组给钱斌安排的临时工作室,原本是招待所的一间小型会议室。
钱斌带过来的大包小包,基本都是设备,这会儿已经全摆上了。
电脑、电钢琴、电容麦克风、监听耳机等等。
这些设备肯定不如钱斌工作室那么全,不过在这儿算是够用了。
因为“我是音乐人”从第二轮开始,有现场乐队了。
乐队的加入,意味着演出时的伴奏,是现场完成的,不用提前录制。
钱斌和周进的活儿,只要体现出编曲意图就行了,继而给乐队各个位置,布置明确的任务。
比如鼓手应该进什么拍子,弦乐师面前的琴谱是什么,键盘手应该弹什么旋律,诸如此类。
手上的活儿其实不算多,关键是腿脚要勤快,要跟乐队老师们和调音师多沟通。
于是两人很快就进行了分工。
周进腿脚不便,也没有跟专业乐队合作的经验,还是老样子,负责做编曲小样,同时负责出各类乐器的乐谱。
钱斌拿着编曲小样和乐谱,去跟乐队沟通和排练。
分工完成了,然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手里没多少活儿。
钱斌说道:“你看着我干什么,这儿是你先来的,比我了解情况,咱们的活儿呢?”
周进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钟,说道:“钱老师你别着急,现在是第一轮录制的第二天,下午三点。
第一轮录制已经过半,可截止目前为止,咱们提供服务的洪玉成老师,名下就两个学员。
一个就在你面前,正是区区在下。
另一个昨晚打了一晚上呼噜,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
所以,咱们现在手里没什么活儿。
要不,先做我那首?”
钱斌眉头皱了皱:“这洪玉成,怎么这么不受选手待见呢?录制时间都过半了,这才两个学员?”
“正常。”周进说道,“洪老师大众知名度不高,选手们不愿意进他的战队,是可以理解的。”
“那你为什么进他战队?”钱斌问道。
“他是我师伯。”周进笑道,“这叫师门传承。”
“我们音乐人博采众家之长,要说我们有师承,那也是师承百家。”钱斌白了周进一眼,“行了,先做你那首,谱子拉出来我看看。”
“好。”
第一轮是一首不温不火的情歌,第二轮的选歌,周进打算换一个路数。
于是他花了十多分钟时间,在乐谱软件上复原出了这首歌的人声旋律。
钱斌就坐在他身边,盯着周进眼前的电脑屏幕。
一看这首歌开头标记的定调,又看到了后面的旋律走向,他由不得眉头一皱,嘬了个牙花子。
“怎么了?”周进问道,“不合适吗?”
“你疯了,第二轮就上这种难度的歌。”钱斌问道,“唱一半唱不上去,死半道上怎么办?”
“这歌比<起风了>低嘛。”周进说道。
“最高音是低了点,可你这首歌更难。”钱斌指了指电脑屏幕,“你看你这个长音,完事儿了再接一个更高的长音,整体演唱难度比<起风了>高多了。
<起风了>是属于那种你只要高音能够到,那就能唱了,旋律还是简单的,变化少。
这首歌旋律这么复杂,然后还又大起大落。
国内能驾驭这种歌的男歌手,两只手也就差不多数完了。
然后真正能唱到作品级别的,可能也就三五个。”
“您别这么夸我。”周进摸了摸脸,“我会骄傲的。”
“我这是夸你吗,我是在说你不知死活。”钱斌瞪了周进一眼,说道,“你把歌词打上去我看看,要是歌词咬字再不好咬,你干脆死台上吧。”
“歌词不着急。”周进笑了笑,说道,“反正乐队老师们只需要旋律就行了,歌词我到时候自己会唱出来。”
“你小子,还敢对我保密呢?”钱斌急了,把唾沫星子喷在了周进脸上。
“钱斌老师,我去年看过一本书,是讲魔术的。”周进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缓缓说道,“魔术在不揭秘之前,效果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在现场的人会被震撼到,继而留下终身难忘的回忆。
可如果把魔术揭秘了,那就没这个感觉了。
人们会觉得,原来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把戏。
所以有位魔术师说了一句名言,我觉得特别好:
不是对你保密。
而是为你保密。
这首歌,我觉得送给您特别合适,您到时候听了就会知道。
所以,请允许我先有所保留,可以吗?”
钱斌怔了怔,问道:“那你回头排练怎么办,不唱词儿啊?”
“我编一个人声哼鸣音轨,您拿去跟乐队老师们对就行了。”周进说道,“到时候耳返里的伴奏,是我自己编的小样,我自己在这儿跟几遍就行了,不用一定要去排练。”
“那怎么行?”钱斌说道,“你以为那群玩乐器的好沟通啊?都是业内的高手,脾气大着呢。你要是不去跟他们排练,他们能把乐谱甩我脸上你信不信?”
“我这不腿脚不便嘛。”周进眨了眨眼,“再说了,这趟活儿接下来的费用,我也没打算问您要啊。”
一提到钱的事儿,钱斌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行,我回头去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