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
十里外,北蛮的骑兵速度丝毫未减,邹云洲三人眯起了眼,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他们竟然不约而同的听到了从风里传来的歌声。
“披我衣兮无眠,
驰我驹兮忘闲,
抽我刀兮魂断,
扬我战旗兮遮天。”
明亮的阳光下,一个浑身披甲的骑士放声高歌,奔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最后一句唱罢,身后追随的足足六个队列的北蛮骑兵,竟然齐声应和:
“披我衣,
驰我驹,
抽我刀,
扬我旗,
鼓不息兮血不干,
酒不尽兮战犹酣!”
锵!
最后一句歌罢,骑士们整齐划一的拔出了弯刀,六千人的骑队竟然只发出一声刀与刀鞘的摩擦声。
五里!
骑队的最前,那名领唱的披甲骑士已经清晰可见,他的脸上覆着一个狰狞的鬼脸面具,被太阳反射出凌厉的光。
六队骑兵,急速且整齐的追在鬼脸骑士的马后,既不落后也不逾越,就好像一层层码放整齐的骨牌,却偏又快如闪电。
三里!
后面的大队已经开始减速,但那放歌长啸的六千骑士却仍在扬鞭。
豪壮而苍凉的歌声继续在他们口中响起,纵然带着浓重北蛮边音的歌声不甚好听,但驻守在城头的唐人却没有一个能够耻笑他们。
这是一首将士的战歌,但听上去却更像是逝者的挽歌。歌声里那种谈笑生死,百战犹酣的豪情壮志,容不得任何人小觑。
“听闻萨库尔麾下有一支鬼骑营,鬼骑营的战歌便是他们自己的挽歌。”邹云洲看着离城墙越来越近,却仍不减速的六千骑兵,以手轻轻拍打着墙砖,为这歌声打着拍子,道:“鼓不息,血不干,酒不尽,战犹酣……壮士之心,安能生死以惧之?”
鬼面骑士已经带领着鬼骑营驰入了一里之内,转眼便要进入弓箭的射程,而他们居然仍旧没有减速。
冲!再冲!一直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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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踩踏地面的声音如雷霆般在耳畔翻滚,剧烈的震颤在大地上蔓延。
雄城的守军当然不像粟城守军那样弱小,但在这六千骑兵仿佛要踏破城墙,直冲天际的气势中,也不免有些脸色发白。
“箭手准备!”
邹云洲的脸色沉了下来,发出了第一道号令。
雄城上的弓箭手刚刚搭好了羽箭,尚未来得及开弓,那六千骑兵已经踏上了弓箭射程的边界。
“止!”
没有任何征兆,鬼面骑士座下的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虽然两条前腿不断在空中踢踏,但后腿却如钉在了地面一般,分毫不动。这一瞬,骑士弯弓搭箭,抬手就是一道乌光,正正的对着城墙射去。
嗡!
一道摩擦耳膜的嗡鸣声随之响起,六千骑士竟然齐齐勒住了马匹,堪堪停在射程之外,跟随着鬼面骑士,一齐向着雄城城头射出了一箭。
万马齐嘶,万箭腾空,此情此景,笔墨难描!
对着黑色瀑布一般披面砸下的箭雨,城头的士兵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不要怕!这只不过是鬼骑营给我们打个招呼而已。”邹云洲大声道。
果然,邹云洲的话还未说完,那铺天盖地的箭雨便直直的坠了下来,虽然劲道甚大,却没有一支真正射到墙头,而是在墙下的空地上排成一个箭阵。
看着射完这一箭便驻足不前的鬼骑营,和那个只带了十名近卫,便堂而皇之走近了城门的鬼面骑士,邹云洲笑了笑,招呼身边的唐棠和周宇道:“走,开城门,我们出去会一会萨库尔的心腹爱将。”
“我也要去!”小豆子不由分说,紧紧扒在了周宇的盔甲上,怎么拉也拉不下去。
……
雄城的城门共分两层,外面是铁索悬挂的吊门,中间是瓮城,再里面才是平开的两扇巨门。
鬼面骑士目光平静的看着厚重的吊门在眼前缓缓放下,在落地的时候激起大片的灰尘,尘烟扑面,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仿佛利箭般盯着从门内策马缓行的南唐将士。
邹云洲三人走在最前,后面同样跟着六千亲卫,闻讯而来的精英小队们则在铁黑塔、白静的带领下自发的游走在队伍两边。
一出城门,亲卫们便同样停马不前,只有邹云洲三人,带着老铁、白静几个人来到了鬼面骑士的对面。
“在下邹云洲,对面可是萨库尔王子账下,鬼将军?”无论任何时候,无论面对何人,邹云洲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彬彬有礼。
鬼面骑士好似没有听见一样,口中一言不发。
他的面目被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众人根本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却总觉得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细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
鬼面骑士没有说话,但他身后一直扛着狼皮大旗的巨汉却指着邹云洲大吼道:“姓邹的,凭你也配与我们将军大人说话,快叫陈凤章出来!”
之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鬼面骑士的身上,扛旗巨汉这一开口,才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一看之下,铁黑塔便咧嘴笑了起来,那巨汉他熟悉的很,却不是被他们戏耍了一个月的巴沙尔克又是哪个?
邹云洲看着鬼面骑士高傲的做派,不由稍稍皱了皱眉却是也对巴沙尔克不理不睬。
若是没有鬼面骑士在此,他与巴沙尔克便是两军主将,对话自然可以。但现在,因为巴沙尔克已经不再是主将,在鬼面骑士默然不语的情况下,自己若是回答了巴沙尔克的问话,便不免落了下乘。
况且,巴沙尔克的话还是那么无礼。
铁黑塔从军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当下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怎么,在葬魂谷外的山林之内还没尝够苦头,居然还敢提我们太子殿下的名字?”
当日陈凤章走后,巴沙尔克在老铁的手下没少吃亏,今日一见已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听到他如此讥笑自己,心中不由得怒火狂冒,爆喝道:“阴谋诡计,小人做派!有种摆开阵势和老子决一死战!”
老铁嘿嘿冷笑,不屑的道:“以少胜多,凭的本就是兵不厌诈。你连这都不懂,怪不得只配给人扛旗打幡。明明输了却又没胆量承认,若是我们太子殿下看到你今天这副德行,恐怕也会后悔当日居然对你出手,没得跌了他的身份!”
“混账!”
巴沙尔克狂吼一声,就要策马上前,可连一步都没来得及跨出,便见到一个阴气森森的鬼脸面具正扭过头来看着自己,心中突地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造次。
鬼面骑士扭回头来,却并未去看对面的邹云洲,而是转向了一旁绿色的原野,自言自语的道:“夏末秋初,南国依然暖意融融、水草丰美,草原的深处却已经降下了秋霜。上天造物为何如此不公?”
一直沉默的鬼将军终于开口了,但他说的这句话却让人更加没办法去接,南北气候有别上天安排本就是如此,你问我有什么用?邹云洲听得莫名其妙,嘴唇微动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绕过了鬼将军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叹,沉声道:“曹王坨粮草被烧的事想必将军已然知晓,但在后援乏力的情况下,却依然选择万里疾驰驱策到此。不知将军到底有何指教?”
“陈凤章呢?”鬼面骑士再一次忽略了邹云洲的话,好像在他的眼里,只有陈凤章才配跟他说话。
饶是邹云洲脾气再好,这样被人一再的无视也不由从心底升起了火气,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随即拨马便走,后背对着鬼面骑士冷声道:“既然将军无意与邹某说话,那邹某就不奉陪了。”
“等等!”鬼面骑士看到邹云洲转身要走,急忙喊道。
“怎么?”邹云洲并未回头。
“我有事要见陈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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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我唐国的太子,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到底有何事,不妨先跟邹某说说。”
鬼面骑士目光急闪,踌躇了一下,终于策马踏前几步,压低了声音道:“我要他把萨库尔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