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见此残魂，讶然挑眉，又不在意的笑了。

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杀死自己的人，而是一个故人。

残魂脸上隐有痛色，俯身到纪卿云身上。

少年神情瞬间变得阴鸷，气度拔高了一个阶。

可尽管如此，他站在魔尊面前，还是卑微：

“你恨我吗？”

魔尊歪了歪头，笑得更加随和：“不。”

男人闻言一怔，隐忍着道：“可是我杀了你。”

她更不在意：“我杀了两万多天兵，还把好几个家族打得魂飞魄散，你身为天尊，不杀我如何服众？更何况，若是我打过你，你也定然会死在我刀下，你不必在意。”

她说得这般云淡风轻，仿佛死的人不是她。

男人越听这话，表情越是冷得似冰，有狠色交织：“果然，你连我杀了你都不在意。”

“可我一直想问你，几千年前，你把我护在身边，谁都瞧不起我，偏偏只有你对我好，你教我突破瓶颈，让我在短短时间之内成为天界第一。”

“最后，也是你排除万难，将我收为徒弟，力推我上天尊之位。”

“你对我的好，超过了这天下任何一个人，我也不负你期望，优秀到可以超越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喜欢我呢？”

魔尊的残魂开始消散。

她笑而不答，在等自己散去。

而纪卿云却露出狠色，上前一把抓住她：

“回答我！！！”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魔尊垂眸，看着手腕上不断向自己输送法术的手，笑意渐渐消失。

她眼底终于浮起冷漠与厌恶，宛若注视着陌生人般：

“我对你好，是因为对你有愧。”

纪卿云微微一怔，松开了手：“有愧？”

魔尊眸光微闪，轻声道：“年少时，我跟人打赌，因为人人都说你是废物，我也不过是想逗逗你，没想到，你本身的能力非常强大，所以才会把你培养出来，为了我自己的名声。”

“我发现你对我有感情，便快刀斩乱麻，那时年少不懂事儿，一时气话让你去死，没想到你真去了。”

“我一直都对你有愧，我欠你一条命，所以才会收你为徒，力挺你成为天尊。”

“只有你，配得上这个位置。”

纪卿云难以接受：“所以一开始的好，是因为赌注，后来的好，是因为对我有愧？”

当初他无法提升战力，身边大部分人都跟风在黑他，嘲弄他，对他被欺凌的事情视若无睹。

那千百年，他日日都生活在别人的鄙夷和无视欺凌之下。

只有她对他好。

可那些好，也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赌注。

他觉得荒谬，心脏似乎是撕成碎片，疼得难以呼吸：

“所以……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哪怕朋友，哪怕……师徒？”

魔尊皱了皱眉，似有几分怜悯：

“没有。”

“一点也没有。”

纪卿云呆呆站在原地，像石化了般。

魔尊残魂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她化作红色齑粉，散发着微弱光芒，统统回到云瑶身体里。

而他僵在那里，浑身仿佛都被冻结了，眼底无光，像是被人抛弃的宠物，满目悲伤。

云瑶羽睫轻颤，从床上坐起来，痛楚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消失了。

她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涌上来，仿佛传遍四肢百骸。

这是……前世留给自己的力量。

【主人用掉了最后一次护命机会，恭喜您获得隐藏福利——断天扇的碎片。】

【断天扇为上古神器，一扇可惊风雨，可碎山石，可造地裂！是您身边极有代表的武器之一！】

【只是现在暂时还没有断天扇的修复任务！还请您稍安勿躁！】

【恭喜主人成功吸取道元天乾的仙脉，您目前为魔弑阶二重！！魔力大大提升！】

【恭喜主人力量上限再提升一百公斤！】

【恭喜主人习得仙术：[撕心裂肺]、[分身术]！】

【恭喜主人获得魔族直通通道，请您慎重选择此功能回到魔族！】

她愕然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拿到这么多奖励。

要是早知道献祭自己最后一缕残魂能得到这么多东西，她之前还辛辛苦苦升级干什么。

还获得了断天扇的残片。

她极为欢喜，环顾四周，见纪卿云宛若一尊雕塑的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她微怔，赶紧试探着道：“卿云？”

纪卿云僵直的身子微动，缓慢看向她。

他的脸色惨白，眼底也有血丝渗出。

仿佛一瞬间憔悴了很多。

她立刻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发丝凌乱，不禁有些心疼。

她宁愿看到冷傲的他，也不愿意见他如此狼狈憔悴。

像被谁抛弃了一样。

她赶紧伸手将他碎发掖至耳后，捧起他苍白冰冷的脸颊：

“你想不想见你爷爷最后一面？”

如木偶的少年眼眸微闪，歪头看着她，像失语了般，堆满不确定。

她笑：“我有办法。”

说罢，四周黑雾涌起，待黑雾散去，纪卿云才看到自己身处于何处。

这是魔界与地府的交界口。

红黑色的天空，仿佛永远也见不得阳光。

一道高耸在彼岸花之内的门上写着鬼门关三字。

云瑶戴上黑色兜帽，又给纪卿云寻了一件披上：

“这上面有魔气，你身上的神力与人味儿太重，需要压一压。不然会被路边无法往生的恶鬼盯上。”

纪卿云任由她给自己系上蝴蝶结，那些失望像是碎了一地的瓷花，又在这温暖之下重新归位：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系带子的手一滞，反倒是疑惑：

“咱俩可是出生入死的朋友，我当然要对你好。”

纪卿云怔住，陡然攥紧她的手，强压心痛道：

“你对我有感情？真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愧疚对吗？”

云瑶怔愣，觉得好笑，干脆抓住他往地府里跑：

“快点，一会儿来不及了！”

纪卿云痴痴望着她的背影。

少女飞扬的黑色斗篷露出裙边，一路踏着木板冲向深处。

无数红色花瓣惊飞而起，溅落两侧。

宛若有生灵般，花一捧一捧跟在他们身后，又好似领路般将他们引到深处去。

这一路，美得触目惊心。

俩人穿过上河，又至桥上，才见到身着白色长袍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桥头有一台，且有女人摆摊，烹煮着一锅香气浓浓的汤。

此汤味儿甚浓，仿佛凝聚世间美味，馋虫都落下来了。

云瑶探头探脑在上面搜人，便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接过汤碗，蹒跚着走向另外一边的桌椅。

她立刻拉着纪卿云冲过去：“纪爷爷！！”

纪无痕脚步一顿，回头看来。

云瑶面露欣喜，赶紧取下兜帽道：

“纪爷爷，是我，云瑶啊！”

她又立刻将纪卿云的兜帽摘下：

“你看，卿云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