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叶迪万万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地疯狂。
他也是想活下去，也是想保护李静雯的，但是他的心里还有人性，还是会为别人打抱不平的。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于是他就被现实里弥漫着恶意的气息淹没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整个角斗场的观众们高声呼喊起来，仿若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迪迦也癫狂地笑了起来，眼角的阴暗愈发明朗，他的牙齿交接在一起，焦黄与鲜红的污渍在黑色的嘴唇上相互交融。
口水四溅，迪迦整个人开心到把自己的身躯弓成了虾子，声嘶力竭地用已经破音的喉咙吼道：“小老鼠！傻逼了吧！”
“收回你狗屎不如的公道与正义吧！”
“赶紧想办法赢了这场比赛！”
“然后拿着巨额奖金滚回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和你可爱的女朋友一起草逼吧！”
“一坨屎还想在这里大放厥词？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你要是不赶紧赢下这场决斗，你的女朋友或者你的女朋友的尸体就要被我们分掉了啊！”
“哈哈哈哈哈！”
在台上的观众们也叫嚣着站起来起哄，他们把手指伸进嘴里吹了个淫荡的口哨，然后血腥地喊着：“我要这个美女的逼！煮熟了一定很好吃！”
“我想吃她的直肠！听说美女的屎都很香，不臭！”
“好恶心，我的屎你吃不吃?”一个女观众对着旁边站起来的人问道。
“我呸，你算个什么美女？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
“砰！”女观众猛地起身，那像是巨人的身高瞬间压下来，把吃屎观众压了个底朝天。
谁也没想到这位女观众的身高足有两米，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健硕，只见她一拳就把这个吃屎观众撂倒在地上，然后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抓过旁边她带来的娇弱男子的棒棒。
“好啊，我用尿照照我自己……”
“咻……”
某个观众就这样被呲了一脸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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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迦的污言秽语让叶迪整个人怒发冲冠，但是此时的他正招架着阿芳那连绵不断的王八拳，没有时间对着迪迦破口大骂。
而且迪迦说的也没错。
叶迪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场中正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真情考验机。
它们一点点地在自己固定的轨道上推进，终点处的李静雯眼中满是惊慌与担忧，她死死地盯着那缓缓接近，散发着金属轰鸣声音的真情考验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啊啊啊！”
叶迪终于受不了这该死的折磨，他咬紧牙关，脑袋上挨了阿芳一拳，一个箭步欺身向前，插进她的中线中。
紧接着对着阿芳的腹部就是一记直拳。
“砰！”
叶迪虽然没接受过系统的搏击训练，但是他的搏击水平也不弱。毕竟在以往打了那么多次非死即伤的战斗，就算是头吃糟糠的猪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更何况是吃饭同时智商也不下线的叶迪呢？
叶迪这一拳并没想重伤阿芳，他只是暂时想让阿芳失去战斗能力而已。
他仍然没有做好夺取他人性命的准备……
他见过人死……
他见过死人……
他见过跟死有关的很多东西。
直到现在他也抱着某种缥缈的希望……
他希望警察能够及时赶到现场，制止所有事情。
他希望长夜老师能够有所建树，制止这些蠢事。
他希望很多。
所以他在没有绝望的时候是不会成为杀人犯的。
时间还有……
七分钟……
这一拳，叶迪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那击打的声音仿佛冲压机砸击在金属上的轰鸣……
叶迪很难想象在这一拳之下会有人能够站着。
阿芳一看就是没打过架的人，她的王八拳都是从上至下或者从下至上那么抡出来的。
行程长，反应慢。
这种拳在拳击里被称为“电话拳”。
意思是，打过来，你可以“接”。
叶迪之前的防守很是轻松，就是因为阿芳打出的拳都是这种“电话拳”。
但是叶迪的这一拳不同于阿芳的王八拳。他的拳行程短，力量大。爆发性的力量作用于阿芳的腹部让她的内脏瞬间剧痛。
“啊！”
惨呼出口，阿芳颤抖着退后了两步，脸色苍白，眼中红血丝蔓延。
叶迪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阿芳的反应那么大。
他想开口问问阿芳没事吧，但是嘴张到一半，耳朵边萦绕着的电锯声又让他反应过来了。
现在……
困兽犹斗……
还没结束呢。
阿芳捂着自己的肚子，很想再次冲上去给叶迪一拳，再开战端。但是生育之后不到半年的恢复时间，并没有让她的体力和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
她还很虚弱。
她还在哺乳期。
“啊啊啊啊！”
孩子哭闹的声音在阿芳的耳边格外清晰，她挣扎着用眼角的光打量了一下被绑在图腾柱上的孩子，又看了看缓缓推进的电锯。
咬着牙龈，鲜血顷刻间流了出来。
阿芳缓缓地像个巨人一样直起了腰板。
“哦吼！”
“看看我们的母亲！多么地伟大啊！”
迪迦的眼里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已经癫狂的众人们举起双手高声喊道：“我们的母亲在卵巢被挤压的情况依然能直起腰板！”
“让我们为这位勇敢且坚贞不屈，同时还非常卑鄙无耻的母亲欢呼吧！”
“为她即将到来的可悲命运而欢呼吧！”
观众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像是猩猩一样原地蹦跳着，嘴里的口水蒸发在会场里和那些汗液、分泌液、血液的味道混在一起，十分难闻。
长夜把手枪跨在自己的腰带里，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了斗兽场入场口，趴在铁栏杆上看着场内正在对峙的两个人，稍微想了想。
眼中的瀑布流又开始流转起来。
一张纸从兜里被掏了出来，长夜侧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只见一只中性笔滴溜溜地从里面滑了出来……
他打开笔盖，在纸上随意写了几句话，便合上笔帽，把笔塞回脑子里。
“能不能看到就看你自己吧。”
“看不到的话，我恐怕就要费点时间再去找一个合适的实验材料了。”
长夜站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只见手一抖，纸条便轻轻地流进了斗兽场中。
“该干活了。”
长夜阴暗地打量了一眼迪迦，转身走入了通道之中。
叶迪本来想要跟阿芳拖一拖时间。
说不定就会在这几分钟内，那些支援就来呢？
但是阿芳显然不这么想。
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不可能像叶迪一样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莫须有的支援上的。
所以即便她卵巢受损，胸口的乳腺过大导致行动不便，她也必须行动。
“该死，你他妈就不能消停点吗！”
“我没法下手打你啊！”
叶迪看着冲过来的阿芳，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这些年受到的教育让他没法下手去殴打一个妈妈，尤其是一个处在哺乳期的妈妈！
叶迪是个单亲家庭，李秀娥在叶迪小时候就独自一人把叶迪拉扯大，其中的酸甜苦辣就算是小时候不懂人事的叶迪也是能体会一二的。
长大之后，叶迪在大学的课程里又选修了妇科。经过了学习他才明白作为一名母亲是多么辛酸又劳累。
所以他一直很尊敬每一名母亲。
但是今天……
但是今天！
他必须要杀人！
他必须要杀死一名为了保卫自己孩子的母亲！
他下不去手啊！
他必须下去手啊！
被捂住嘴的李静雯死死地盯着那推进的钢锯，脸上满是绝望……
但是她眼中的希望也在闪着光。
她所有的希望都在叶迪身上了。
叶迪此时真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他破天荒地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让自己像鸵鸟一样，不用受这该死的折磨。
阿芳的拳又一次打在了他的身上。
不痛。
叶迪在尘土和尘埃中看到了阿芳一闪而过的眼光……
那是无法形容的，燃烧着爱与自私的目光。
烧得叶迪浑身滚烫。
他看向李静雯。
在绝望与痛苦中，李静雯的眼睛呆滞又灵动。
嘴被封印着。
叶迪恍惚间，脑海中流淌过了那时的场景。
那个弱小的身影手里握着短短的拖布杆子。
无力地击打着恐怖的怪物。
黄莺泣血般地哭嚎着。
嘴里还说着……
“我只要你！”
“你现在给我滚出来！”
“叶迪！”
仔细想来，从那时候到现在，好像也没过多久啊。
叶迪奇异地笑了笑，嘴角弥漫起了一股甜蜜的气息。
这是他没有被删除的记忆。
这是真实的记忆。
李静雯不记得了。
但是自己记得。
自己还记得那个挺身而出试图保护自己的小姑娘。
阿芳又是一拳打在了叶迪的身上。
又是……
“打你妈啊！？”
叶迪一声怒吼，瞬间接过阿芳的拳头，右脚向前，左手出拳，对着阿芳的鼻梁就是势大力沉的一拳。
“砰！”
“咔嚓！”
“啊！！！”
阿芳惨叫着捂着鼻子，血泪土在脸上开了个大染坊，混成一团，把头发黏在了脸上。
她的眼中泪水不停，鼻子里的鲜血也如同小溪一样潺潺流出。
惊疑不定地看着刚才还不反击的叶迪，阿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迪站在原地，望着头上的灯光，脸上满是平静，扭过头，眼睛中带着坚定的自信对着李静雯喊道：“坚持住。”
“我会救你的。”
李静雯看着叶迪，脸上的欣喜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喷发出来了。
她扭动着身躯，身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似乎是在为叶迪加油鼓劲。
“哦吼！小老鼠发火了！”
迪迦用官方的解说腔一板一眼地为观众们解说道：“现在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前期被动挨打的小老鼠并没有被妈妈打倒在地。”
“看起来我们的小老鼠也激起了斗志，他要……”
“草你妈的，给老子闭嘴。”
叶迪指着迪迦就是爆喝出口：“下一个就是你。”
“哦吼！”迪迦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欣喜地说道：“很好，我等你！”
剩余最后五分钟，叶迪深深地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眼中带着不忍与决绝地对着阿芳挥出了拳头，试图把阿芳击倒在地。
却没想到阿芳眼中寒芒一闪，竟然忍着疼痛扑倒在地上，然后一个驴打滚翻进了一旁臭气熏天的尸体堆里。
叶迪想要冲上去接着追击阿芳，却没想到那个女人在尸山血海中翻出来一根黄色缀连着脂肪的……
大腿棒。
“我日……”
叶迪暗暗骂了一声，他没想到这种尸体堆里竟然还能不能被阿芳翻出来一根武器。
而且这武器还也是叶迪的老朋友……
叶迪还被它爆过头哩。
“哈哈。”阿芳狂笑一声，挥舞着棒子就冲着叶迪跑了过来。
叶迪不躲不避，迎着就冲了上去——他以前挨过一棍子，对这玩意的威力有了解。
“大不了就再挨一下！老子皮糙肉厚！”
叶迪嗷地用左手架住了打过来的骨头棒子，只感觉左手一下子被震得没了知觉，却还能正常行动。
“什么？”阿芳一声惊诧出口，只见叶迪右脚向前迈出一步，左手下压棍棒，逼得阿芳不得不把头低下。
“得手了。”
叶迪咬着牙，左膝盖对着朝下而来的头颅就是一记开山裂石的膝撞。
“啪！”
“咔嚓！”
“哗啦！”
声音是同时响起的，叶迪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膝盖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然后他就看到两粒洁白细小的东西旋转着从阿芳的脸上飞了出去。
“啊……”
“肯定不是益达。”
叶迪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反应出了如此大的脑洞。
“哎哟，这可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击啊！”
迪迦一只脚弹起，像是跳脚虾一样在台子上模拟着被打中后的痛苦表现，他拙劣的演技让观众们频频发笑。
于是迪迦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晰的光，他很明显捕捉到了什么消息。
就在他学跳脚虾在台子上跳起来旋转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什么他想看的东西了。
阿芳终于支撑不住了。
她的身躯轰然倒下。
眼眶乌青的她流着泪，抽泣着。
嘴里的牙已经被叶迪打掉了。
“呜呜……”
“孩子……”
“妈妈对不起你啊啊！”
阿芳嚎啕大哭起来，像是无力的母兽弹尽粮绝之后的绝唱，眼泪一滴一滴地流淌下来，混合着鲜血和泪水浇灌在这片遍布血腥的大地上。
如果这里是富有生机的土地，那么她的泪水一定能浇灌出最美丽的鲜花。
她看着自己被绑在柱子上无力求生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变换着，千百种人世间最悲哀的情绪在她身上蔓延。
叶迪喘着气，看着面前的母亲，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他带着高兴却又洋溢着苦楚的悲伤，强行扯开了自己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想说话，却感觉每个字都重达千斤。
李静雯也闭着眼睛流着泪，不再说话，亦不再看。
“交给你了。”
她这么无声地说道。
观众们饶有兴致地看着叶迪的下一步动作。
困兽犹斗的角斗场里，一般都是一头猛兽和一个人的对抗。在那种情况下，猛兽杀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轻轻地一扯，就可以让一切东西都被搞定。
但是当两个赤手空拳的人试图杀死对方呢？
但是当一个人面对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呢？
他会如何杀死对方？
这是个大问题。
每个观众都很想看看下文。
“那么，欢迎我们的胜利……”
“够了。”
迪迦的高呼到了一半，却被一个声音冷漠地打断了。
于是迪迦扭头过去，满是笑意地望着握着手枪瞄准着他的长夜。
至于迪迦的副官去哪？
他已经被长夜一击后脑勺枪托砸击搞到扑街了。
“哦吼，大老鼠来了。”
迪迦摇头晃脑，快活地对着麦克风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