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高凌峰对着老赵说道。

老赵疲惫的坐在椅子上，他没有戴手铐，但是双手垂在桌子上，低着头看着不锈钢桌面上的黑点，就仿佛这个黑点是他的全世界一样，他全神贯注，没有一点分心，这让一直准备开口的高凌峰都有些不好意思说话。

“你知道吗？一开始审讯室的桌子是木头的，那个时候经常要更换，因为总有犯人会打坏桌子，甚至还有过人把桌子掀起来。”老赵突然开始了一个奇怪的话题。

高凌峰只好做出后辈的样子，他只好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在那个时候，我们经常会把被犯人弄坏的桌子带回去，哈，那个时候嫌疑人就叫犯人，只要进了我们的审讯室，那就是犯人了，不存在什么无罪推定之类的东西。”老赵突然笑了一下说道。

“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犯人就是犯人，我们进去，拿到犯人的口供，案子结束，检察院不会审核案件的过程，法院也是走个形式，你知道的，那个时代。”老赵吹了一个口哨说道。

高凌峰倒是明白那个时代，在那个法律还没有健全，很多制度没有完整的时代，公检法的权力集中在公安身上，那个时候的警方很高效，但是也带来严重的问题。

老赵低着头，看着上面的桌上的黑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觉得那一套过时了，那一套不合时宜了，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就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一个人身上总有自己时代的烙印，这是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

高凌峰点点头，老赵说的不错，时代烙印就像是过去的痕迹一样，是怎么都无法擦去的东西，老赵那个时代的人的思维，决定了他这一辈子的做事方法。

老赵又说道：“那天，老黄和我搬出来一个坏掉的桌子，他把桌子修理好，和我说要把桌子带回家给儿子当书桌用，他还说要让儿子好好读书，将来不要再做警察了。”老赵陷入到回忆的情绪中，他接着说道：“老黄的儿子就是黄远征，你们知道的。”

高凌峰点点头，无论如果，那个时代的警察们，也用自己的奉献给国家带来稳定，老黄这样的人更是值得尊重。

“你不知道那个时代，太疯狂了，太乱了，从海外进来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翻十倍、百倍，你知道吗？现代就是毒品也没那么高的利润，那个时候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干走私的，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做，而是一个村一个镇的做，只要能赚钱，他们什么时候都做得出来。”

高凌峰沉默了，他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但是他也知道那个时代的历史，在刚刚开放的时候，物质缺乏，而海外的东西没办法进入内地，这个时候的走私者们用各种各样的工具偷渡，把东西走私进来。

而那些在国外不值钱的东西，只要沾上了国外的名字，立刻就几倍几十倍的价格卖出去，这种疯狂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

老赵继续看着黑点，他双手按在桌子上说道：“当时我还和他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老黄的儿子肯定还是一个警察，跑不掉的。”

老赵叹了一口气说道：“还真的被我这张乌鸦嘴说中了，黄远征真的做了警察，可是我和老黄都没想到，一个因为走私而死警察的儿子，竟然自己做了走私的事情。”

高凌峰看到老赵这个样子，低声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老赵笑了一笑，说道：“当然，我也和犯人摊牌过，这个气氛我很熟悉，不用看你们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们基本破案了。”

高凌峰抓了抓头发，然后问道：“可是黄远征毕竟是你老朋友的儿子，为什么要杀死他呢？你可以检举他，或者直接报案，警方肯定会处理这些的。”

老赵笑了笑说道：“不，老黄死的时候，我在医院里，当时他拉着手，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他的老婆和孩子，我答应了他。这件事是我错了，我没有照顾好黄远征，但是我不能让黄远征以一个走私者的身份进监狱，这是对老黄的侮辱，你知道吗？”

高凌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立刻站起来说道：“老郑，快点让医生过来！不对劲，老赵可能服毒了！”

果然，老赵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他没办法保持平衡，接着说道：“所以让他以一个警察的身份死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