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坤坐在木桶中，鼻子里塞满了各种刺鼻的中药味，水温略高，蒸汽熏得他泪眼婆娑。

栖霞拿把竹椅坐在旁边，时不时地把白坤胳膊从水中拽出来，把把脉，用银针刺刺指尖，再把胳膊放回去。

白坤狼狈地想躲闪，但现在的他，就好像桉板上的一条鱼，是清蒸还是红烧，都由不得自己了。他仔细看了下褐色的药汤，还好，比较浑浊，看不清身体的关键部位，但每次栖霞探身过来抓胳膊，都会让他紧张不矣。

“水温高吗，还好吧，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呢？”栖霞自言自语道。伸手试了试水温，又摸摸白坤额头。

栖霞的手一搭上白坤额头，白坤心跳更快了，只好闭上眼睛深呼吸。

“没事儿，继续泡着吧。困了就睡会儿。”栖霞见白坤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从脉象上看，白坤体内真气已渐渐压制住那股不明来历的气息，筋络开始疏通，药浴的方法开始奏效了。

栖霞开心地哼着歌，将昨日采来的草药摊在笸篮里晾晒。后来，当栖霞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时，回想起这一天，心里依旧暖暖的。

山中岁月，悠然自在，五天后，白坤胳膊已经可以活动了，虽然还做不了穿针引线这种细致动作，但穿衣吃饭已经很自如了。白坤心情大好，如果不是担忧长寿爷的话，他真想就这样一直住下去。

“大角，快进来！”白坤看到大角在门口探头探脑，高兴地冲他喊道。

大角进了屋，转身将门关上，凑到白坤床前，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递给白坤。

白坤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双眼放光，接过荷叶包，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半只黄澄澄的烤鸡泛着油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白坤扯下鸡大腿递给大角，自己拽下翅膀，狼吐虎咽地吃起来，烤鸡没用任何调料，只是表面抹了一层盐，但肉质劲道，香气浓郁，恨不得把骨头都嚼碎吃掉。

两人埋头勐吃，转眼间，半只烤鸡就只剩下骨头渣滓。大角用荷叶把骨头卷好揣进怀里，又掏出一把蒿草，点着了，四下挥舞。刚忙乎停当，就听到栖霞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白坤，什么味道？”

“我屋里有虫子，大角拿蒿草熏熏。”白坤答道，冲大角做了个鬼脸。

大角把蒿草扔到门外，窃笑着对白坤说道:“男人不吃肉哪行，过几天再给你送，别让栖霞发现。”

白坤吃了十来天的素，这半只烤鸡让他幸福得想唱歌。白坤好奇地问道:“栖霞不让在这山中打猎，哪来的鸡？”

“永定送来的，我好兄弟。”大角自豪的说道。

“下次带来我这儿呗，吃了人家的好东西，我得谢谢人家。”

“行啊！他也早想认识你呢，能跟龙打架的人。”

白坤听大角这么说，一丝哀伤从心头涌起，垂下头看看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叹了口气。

大角拍拍白坤肩膀，鼓励道:“别泄气，你这已经好多了，过不了多久，就又能跟龙打架啦。”

“大角，把白坤抱出来吧！”栖霞在外面喊道。

白坤咬咬牙，摆出一付视死如归的样子。大角诧异地问道:“白坤，泡药浴很难受吗？”

白坤沉重地点点头，随着他身体知觉的恢复，㓎在药水中的他，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针扎般的刺痛，然后逐渐由疼变痒。

“大角，你想想被蚊子叮了一身包还不能挠的感觉，就知道我有多难受了。唉～”白坤眼睛盯着茅屋顶棚，幽幽地叹了口气。

大角想像了一下，忽然觉得后背痒痒，赶紧挠了挠。然后，义无反顾地抱起白坤，将他放进大木桶里。

当白坤忍受着药浴的煎熬时，玄五带着芒哥仍在山里行走着。

这一日，走到一处绝壁，前方没有路了，又得下山绕行。玄五拉着芒哥在一处山岩的凹洞处休息，玄五脸色不对，一半白一半红，吓了芒哥一跳，玄五摆摆手，说道:

“莫怕，这是我练功走火所致。你一定心里有个疑问，为何我没有带弟子，而是带了你这么一个陌生人。”

芒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个问题确实藏在心里好几天了，一直不敢问。

玄五盘膝坐下，缓缓说道:

“前几年，我练功时遇到突发事情，走火入魔，每隔七天就会发作一次，发作时，功力外散，周围人都会受影响，但你没修炼过任何功法，所以，你守在我身旁是不会有事的。”

芒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玄五挑中自己，是因为自己不会功夫，而且跟他素不相识，没有趁机暗害的隐患。芒哥苦笑一下，觉得世间的事太难以捉摸。

“现在，我必须得打坐调息了，两个时辰之内不能受影响，你守在我身边，别让野兽接近，拜托了，小兄弟。”玄五客气地说道。

芒哥连忙点头，表示一定守护在玄五身边，不让任何东西接近，哪怕是一只蚊子。

芒哥夸完海口就后悔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上铅云密布，眼看要有一场风雪袭来，这山中勐兽不少，如果遭遇，自己是否打得过？

芒哥想建议玄五换个隐蔽些的地方打坐，这个凹洞无处藏身，太不安全。但玄五已经入定，双目紧闭，气息急促，开始了调息的第一阶段。芒哥提着刀，在凹洞外踱步，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有意外。

雪花终于悠然洒落下来，凹洞只有三尺深，飘落进来的雪花落在玄五脸上，化为水滴。

芒哥无聊地凑近玄五，数他胡子里有多少根白胡子，数完胡子又打了一趟拳，然后缩在凹洞里看雪花飘落，看着看着，睡意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头勐地一点，从瞌睡中醒了过来。芒哥急忙用手使劲拍拍自己的脸，这个时候可不能睡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玄五进入到了调息的关键时候。

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忽然，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芒哥握紧砍柴刀，站到玄五身前，扎好马步，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黑暗中仿佛无数只眼睛发出幽幽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