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爷想想今日种种, 也觉得是有些对不住墨无痕,此刻既然能哄他开心, 丢脸索性丢到家算了,连忙抱拳拱手学着墨无痕的样子半真半假地对墨无痕行礼, “是啊,所以就需要你墨大先生出手相助扭转乾坤啊。”庆王爷难得也学着巴结人,表情僵硬,死板做作。鹦鹉学舌似的,看在墨无痕眼里,比看见皇太后吃憋还觉得有趣。
丹凤眼宝光流转,墨无痕故意戏弄庆王爷, “其实你说的也不错, 我墨家的人口是太少了,我也应该趁着现在再添些儿女,……要不我就听你的,娶上几房试试?!” 墨无痕憋着笑, 眼角瞟着庆王爷, 样子说不出的俏皮灵动。
在这样的墨无痕面前,庆王爷就仿佛是被放在笼屉里蒸的螃蟹,只剩下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全没了往日的威严,“呃,这个么……我看……我看……”庆王爷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只能苦着脸抓耳挠腮。
“你看什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干什么弄得自己跟解不出大便似的。”墨无痕故意刁难,没好气地飞了庆王爷一眼。“你这样子,知道的是你内急,要赶着回去解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这里——非礼了你呢。……”墨无痕阴着脸坏笑。
见庆王爷大窘,越发觉得有趣。附耳过去假模假样地装好心:“王爷,要不要传御医来看看您的伤啊?上点愈裂伤膏什么的?别等到明天上朝没法坐,被人看出来。”墨无痕荤的素的,有的没的一顿乱说。弄得庆王爷这个在朝堂上做惯了堂堂君子的人脸红得跟块大红布似的,更加不知该如何应对。
墨无痕嘴里解气,心里也顺畅,自顾自转到桌子后面去找到自己的袜子、鞋子,坐下来一只只地胡乱往脚上穿,嘴里还在隆!拔易龅目啥际俏愫茫阋遣惶退懔恕d慵一实邸11侍蠖贾懒烨椋椭挥心悖馨盐业暮眯牡背陕扛畏巍:孟裎揖突岣愣颂砺榉乘频摹!
庆王爷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半天,墨无痕一直都光着两只脚在地上走来走去的。自己刚才光顾了想事,居然都没有注意到。真是够疏忽的。
想到此,连忙低头看看,幸好屋里的地面是打磨得极其光滑的上好椴木。擦得干净,光刻鉴人。庆王爷这才放了点心,可还是免不了要埋怨:“你怎么这么胡来,若是地上有什么硬东西扎坏了脚可怎么好!……”唉,这个人啊。总是让人不能放心。庆王爷看着墨无痕弄得乱七八糟的,忍不住过去要帮忙。
墨无痕站起来,也不管裤腿是不是夹在袜子里。抬腿就要走,庆王爷拉住他,弯腰帮他把裤腿弄好。
墨无痕有些不耐烦地甩甩手,“行了,行了,我还得回去喂禧子呢。”反正回去还要脱,穿那么整齐干什么。
庆王爷起身,帮墨无痕整理一下领口。顺便告诉他:“亏不着它,早喂过了,我出来的时候它在架上睡得香着呢。”
新找来的另一只鸟跟禧子不合,天天打架,被墨无痕派人送到乡下去了。现在又只剩下禧子一个。每天混吃闷睡的,胖成了一个球。墨无痕虽然天天数落它,可是却从来没让它亏过一口嘴。
庆王爷拉着墨无痕走到楼梯口。灯光昏暗,墨无痕抬手扶住栏杆找台阶。庆王爷走在前面,忽然想起个事,停住了脚步,回头问墨无痕,“嗯,……木苏苏丽领着的那个女孩是青儿的妹妹吧?”
“你说谁?”墨无痕一怔。
“木苏苏丽,啊,就是你说的苏苏。”庆王爷解释,显然当初他们两个都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姓名,所以墨无痕只知道她叫苏苏,不知道木苏苏丽才是她的全名。
派过去了解情况的人回来说,木苏苏丽根本不知道墨无痕姓墨,也根本没想过他会在庆王爷的府里,只以为他姓吴,是个朝廷的重犯。听说官兵上山后他被捉了,只当他和孩子那时就都被杀死了。所以这些年也没再找过他。
“她要是苏苏亲生的,那就应该算青儿的妹妹吧。”墨无痕答得有些模棱两可。
庆王爷回过头来,看墨无痕的脸,墨无痕一脸事不关己的茫然。庆王爷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觉得还是要追问一下才能放心。索性直接说:“那女孩的父亲会不会?……”庆王爷不知道怎么说好。
墨无痕不等他想出词,已经板起了面孔。粗声粗气地:“会什么会,青儿十八了,她才十六岁,你算算日子,她会是我生的?!”
庆王爷想了想,似乎还是不能确定。“她会不会是虚报了岁数?你确定只生了青儿一个?”
墨无痕已经在翻白眼了,“我不知道,谁生的你问谁去!” 说着话肩膀一晃,绕过庆王爷,甩着袖子下楼去了。
墨无痕走出楼来,一路向外,穿堂过院来到前厅。
颖瑶姑娘迎出来,满面含笑。玲珑别致的身材和娇好的容貌总让人忘记她的年龄。
墨玉青小的时候,听见墨无痕叫她颖瑶姑娘,也跟着叫她颖瑶姑娘。奶声奶气地样子立刻引来众姑娘们的一片哄笑,接着就被众人抢来抱去,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糖,赚足了姑娘们的好处。从此,墨玉青就不肯改口,只叫她颖瑶姑娘。
这一叫就叫了十几年。别人都人老色衰,渐渐地失去了踪影,只有她,好像永远都是那个样子。跟当年没有半点变化。笑起来,还是那么地爽朗随意,摇曳生姿。
“墨先生这就回去了?什么时候再来啊?” 颖瑶姑娘在墨无痕面前,从不吝啬自己的微笑。
墨无痕也笑,笑得有几分阴阳怪气。“我这么多年的钱都打了水漂,该找的找不来,不该来的倒找上了门,你说,我哪还敢再来你这里!”说着话,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颖瑶姑娘知道墨无痕的脾气就是这样的,说说而已,并不会为难自己。所以越发觉得他说话有趣,不由出口就是一串银铃似地娇笑,腰身款摆,一路送墨无痕出来。“您以后常来走走,颖瑶专备了好酒给您赔罪就是!”
身后的庆王爷重重地咳了一声。
墨无痕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
前厅门廊下,对着路上幽暗的街灯,并肩坐着两个人。一个把手伸出去,从背后搭在另一个肩上,两个人正的小声说着什么。一般的高矮,一样的打扮。挤靠在一起坐着,头碰头像两只依偎的鸟儿。
其中一个听到背后的声音,扭回头来,看到走过来的墨无痕,脆脆地叫了一声:“爹!”
是鸿锐和墨玉青。
紧跟过来的庆王爷也觉得奇怪,这两个人明明睡了,怎么三更半夜地又出来了。
墨玉青从鸿锐的怀里一蹦而起,来到墨无痕面前,拉住墨无痕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说:“爹,我去看过娘了,我跟她说好了,我认她,我会孝敬她,但是我不跟她去。我要一直在这里陪着爹。我还……”
“好了,好了,”墨无痕被他吵得头都大了,摆摆手让他闭嘴。“是你去认的,还是鸿锐去认的?”墨无痕知道,凭他自己,不可能这么快就想通。
“是鸿锐陪我去的,一起去的。”墨玉青忽闪着大眼睛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去过了,刚好顺路来接爹回去。”
一股暖流涌上墨无痕的心头,看看青儿后面微笑站立的鸿锐,墨无痕放心地舒了口气。有这样能干的人守在身边,青儿的前程应该是无忧的了吧。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远处传来更鼓之声,天就快亮了。
墨无痕慈爱地拍拍青儿的脸,“小笨蛋,让你认个娘还哭天抹泪的。行了,回去睡觉。”
墨玉青被爹取笑得红了脸,撅起嘴躲到鸿锐身后。鸿锐笑着,悄悄捏捏他的手。
庆王爷看下人们牵过马车来扶墨无痕上去,自己也跟上去坐好。
鸿锐和墨玉青是骑马来的,这时拉过马来,纷纷上马,一行人在夜色中向庆王府走去。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风灯的光投在马前,昏昏暗暗的只有一小片。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雨后湿滑的地面,被车轮碾压后留下深深地车辙。
这一行人,在黑暗中静静地行走,车马粼粼声在寂静的街巷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车还没到路口,车夫小心询问。是走大路绕回去,还是抄近路走巷子里。
小巷狭窄,还经常有商贩在路边摆摊。白天的时候,也算热闹。鸿锐和墨玉青平日进出都是骑马,随从也少,所以都是贪近走巷子里的。
而王府的车出门则都是绕道走大路,很少从巷子里穿行。
墨无痕从敞开的车帘下看见鸿锐和墨玉青的马都先进了巷子,于是吩咐车夫,也走巷子里。
夜,沉得象一个锅底扣在头上,伸手不见五指。
一行人走进小巷。旁边低矮的屋檐似乎还没有车顶高。一个小小院落的街门紧闭着,跟漆黑的天地一起组成一个狭长的通道。
道路狭窄泥泞,马车的车身几乎占满了整个街道。很难想象,若是白天,这样的街道怎么能通过这么大的马车。
庆王爷是皇亲国戚,身份贵重。出门时,身边总少不了一队护卫。今夜虽然带的人不多,但总也还有十来个。车进窄巷,原本应在车旁的护卫无法并行,只好跟到车后,慢慢前行。
如此的黑暗,似乎睁着眼睛和闭上都没有什么区别。墨无痕靠在庆王爷怀里,半闭了眼睛打盹。
庆王爷轻轻推了推墨无痕,“别睡,马上就到了。”
墨无痕懒洋洋地哼了哼。
的确,出了巷口,拐个弯,再走不了几步就到庆王府的大门了。
无人的夜里,车走得又稳又快,这巷子说话就已经走了大半,转眼就要到头上了。
就在这时,就听见车旁嘭的一声,似乎是某家的院门被人大力推开。
突兀地声音,让人不由得一个激灵。
墨无痕就觉得一个很大的力道带着自己向旁边猛然倒去,来不及惊叫,身体已经趴在了车板上。与此同时,一股寒气贴着自己的身体擦过。破空之声就在耳畔,即使是在夜间,也能看出,那是一把明晃晃地钢刀!
不容墨无痕多想,周遭的空气又被一道劲力撕裂穿透。接着第二刀,第三刀,接连而来。快得让人无法想象。
庆王爷身上没有带兵器,只能拉着墨无痕左躲右闪,堪堪避过接踵而来的刀锋。
这里正是小巷最狭窄的地方,院门开处,正对着车窗。刺客不只一人,有人攻击庆王爷时,车夫已经被另一人杀死。惊慌地马匹向旁边躲闪,车轮猛地跑偏,卡在了石墩和院墙间,马车竟动弹不得。
前后的护卫都知道庆王爷的车遇到了刺客,想上前援助,可是无奈小巷内狭小的空间,根本挤不进去。刚刚挤过去的一人,刚接了一招,就被对方一刀戳中了肋下。堵在车和墙之间,后面的人更没法过去。
众人受制,正在着急之即,就看凌空一个黑影飞了过来,剑光一闪,直向刺客袭去。
这人正是墨玉青。
墨玉青刚才走在前面,和鸿锐二人已经走出了巷口。忽然听到后面的声响,知道王爷的车出事了。也来不及多想,顺手从旁边侍卫身上抽出一柄宝剑,提口气就直接飞了过来。
他的到来,立刻扭转了局势。众人就听见一阵兵器相接声之后,接连两声闷哼后,有兵器落地的声音。
接着,就再没了兵器相击的声音。
刺客被治住,众人松了口气。
鸿锐这时也奔了过来,掀开车帘焦急地向里探望。
车内,墨无痕被庆王爷掩在身后,随狼狈不堪但并没有受伤。而庆王爷半躺在车内,虽衣冠齐整,却呼吸急促。锦缎衣服的胸口上,黑呼呼的一片。空气里都是血的腥味。
“父亲!”鸿锐大惊,失声而叫。
车下的墨玉青听见鸿锐的叫声猛然扭过头来。知道刺客已经伤了车上的人,不由怒火冲天。双目睁得铜铃般大小,朝地上的刺客大吼一声:“我剁了你!”举剑就要刺下。
刺客已经被墨玉青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眼看就要毙命剑下。
就听见车内庆王爷低吼一声:“要活的!”
墨玉青的剑应声停在半空,转而狠狠插进旁边的墙壁内,金石相击,刺得火化乱跳。
墨玉青从地上拣起个灯笼向车内照来,正看到鸿锐掀开庆王爷的衣服,胸前一大条正在流血的伤口。
啊!墨玉青大惊。飞身上车,“父亲!”扑过去,伸手疾点庆王爷伤口四周的大穴。
鸿锐找出身上荷包里地应急药物喂到庆王爷嘴里。旁边墨无痕拿过锦帕给庆王爷压在伤口上止血。
庆王爷全不管众人一片惊慌失措的样子。惊喜地看看面前的墨玉青,然后转过头,有些不敢置信地小声问墨无痕:“无痕,青儿刚才叫我什么?!”
不等墨无痕回答,墨玉青已经急得脸都白了,摇晃着庆王爷的胳膊大声说:“刀上有毒,父亲不要说话了,快些抱元守一,护住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