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
天气渐渐有了凉冷的感觉。
许配翰坐在家门,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大瀛山,心里空荡荡的,找不到着落处。就象这秋天的风,不知是凉爽,还是寒冷,或许什么也不是,就是风。
回来三天了,许配翰没去见任何人,只是静静地呆在家里。
他被地雷炸断了左腿,在部队医院治疗好后,安上假肢,复员回乡。
回乡后,许配翰以身体原因,没有参加任何活动。他想安静,从炮火连天的岁月中静下来。
石长松天天都来看他,名义上是找许能树、许配勇喝酒,实则是想陪许配翰换换心境。
许配翰的性格是在坚强中带着固执,他明白残疾军人的荣耀,也明白残疾人的心酸。但他不会倒下。
他的战友们,还有他的好兄弟石坚兵,还在前方厮杀,他没有理由对不起这个阵营,即使在后方,也一样是条汉子。
“配龙,明天你骑自行车,把我搭到赶溪坝去走一趟,我到公社去办些手续。”许配翰决定去看看林瑞英母子。
许配龙已长了大人,买了个二手自行车,东跑西走,跟许配翰参军前的习性差不多。
许配龙知道他虽然安了假肢,走路还是很不灵便。“二哥,你想去哪,尽管吩咐。”
许配翰苦苦一笑,“干儿子都满一岁了,还没见过干爹。明天去见见。”
“石锐武?那小子长得莽实,上个月石大嫂带回来过,跟他老子一样,大块头。”许配龙说起石坚兵的儿子,更是赞口不绝。
“配龙,石大嫂看起还好吗?”许配翰也很牵念林瑞英,知道她既要当娘带孩子,又要干农活,种地种菜。
“好!多贤惠的,很温柔。”许配龙很真诚地称赞道。
许配翰笑道,“配龙,今后找媳妇就要找这样的,比着你石大嫂找,错不了。”
许配龙满不在乎,“我还没考虑哪些事。我只想怎样找点钱,把日子过好点。”
许配翰知道弟弟还年轻气盛,只是一笑了之。
赶溪公社已接道县里的通知,妥善安置好许配翰,尽可能给予最大帮助。
公社何秘书给许配翰做好档案登记后,便问道,“许同志,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想做什么工作?公社尽可能给你落实。”
许配翰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个,走也走不动,跑也跑不得,站久了也不行,整天无所事事也不行。我想过,到街道上的皮鞋铺去可以不?”
何秘书有些吃惊,“皮鞋铺?补鞋、补锅、补盆、配钥匙?这个,这个…”
许配翰看出何秘书很为难,“去不了?”
何秘书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是不是委屈你了?我们也不好向上面交代呀。”
许配翰有些不高兴了,“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干工作,分什么贵贱高低?”
何秘书急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也定不了。你看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我找吴书记汇报,公社一起解决。”
许配翰的固执脾气又出来了,“我就到皮鞋铺去工作。还有就是给我个住的,不可能天天回河坝去。没了。”
何秘书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小许呀,你是功臣,你可以有更好的工作。”
许配翰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但何秘书不知道许配翰的内心想法。“你去请示吴书记吧!就这样,我等你。”
“好,好!”何秘书急忙上楼找吴书记去了。
听了何秘书的汇报,吴书记也不淡定了,“这样安排,如何上报给民政局?再说,武装部知道了,也不是个事。尤其是部队知道了,我们可能不好交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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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秘书很为难,“我给他说过,犟得很。”
“他还有什么要求?”
“要住的,赶溪坝。的确不可能回河坝家里去住。”
“我们还有好一点的房子吗?”
“有两套,新修的一套是两间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厕所。旧一点的是一个卧室,一个厨房,共用厕所。”
“一个残疾人去上共用侧所,很不方便。就把新的套分给他”
“问题是汪副书记的儿子媳妇住在那里,好不好动?”
吴书记很不明白,“汪副书记不是也分了新房子的吗?”
“都是两间卧室,住不下。汪副书记见房子空着,就让儿子一家三口去住到,房租照交,也没说是他的。”何秘书笑着解释道。
吴书记站起身来,“好了,好了,通知老汪叫儿子赶快搬回去,三天内把钥匙交给办公室。我去见见我们赶溪的英雄战士!”
许配翰一见吴书记进来,急忙起身,“吴书记!”
吴书记赶忙上前握手,“欢迎你归乡!赶溪人民以你为荣!你是我们的骄傲!”
“客气了!”许配翰紧紧握住吴书记的手。“添麻烦了!”
“房子三天后找何秘书拿钥匙,两间卧室,带厨房厕所。工作问题,你想好没有?”吴书记再次让许配翰考虑。
“就到皮鞋铺,学个手艺!”许配翰笑道。
“也好,先干到。不合适,今后再调整也可以。”吴书记很开明。
“那我什么时候去报到?”许配翰听书记这么一说,很是高兴。
“这样吧!中午我们在食堂吃个便饭,也算是给你接风。然后,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就由何秘书带你去报到。”
“吃饭就算了,我有点安排。那我就三天过后再来。”
“行!你具体有什么打算和要求,随时都可以给何秘书讲。我们一定尽力做好安置工作。”吴书记爽朗答应。
许配翰点点头,“好的!谢谢吴书记。”
吴书记热情地笑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许配翰和许配龙刚走到林家坝子,林瑞俊就在门口问道,“你们找谁?”
许配翰笑道,“瑞俊,认不到配翰哥啦?”
林瑞俊仔细一打量,忙喊,“大姐,是许配翰哥哥回来了!”
林瑞英急忙从屋里出来,“配翰?真的是你吗?”
将近四年没见面了,变化实在太大了。
许配翰看见林瑞英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略微胖了一些,“瑞英,你还是那么年轻!干儿子呢?”
林瑞英在石坚兵的信中,已得知许配翰受伤了,但具体情况不清楚。看见许配翰走路的架势,心中明白了。“在屋里,我去抱出来!”
许配翰刚坐下,林瑞英就牵着刚会走路的石锐武出来,指着许配翰说,“叫干爹!叫干爹!”
塔读@ 石锐武看了看许配翰,露出一个很懂事的笑样,“干爹!” 许配翰很是喜欢这个娃,伸手抱起来就是朝他脸上一个亲吻,“锐武乖!好儿子!” 林汉夫妇也从屋里出来,热情招呼,“许配翰,你回来啦!” 许配翰站起身来,朝二老笑道,“回来啦,不走了!” 林汉忙问,“石坚兵怎么样了?很少写信回来,也不知他表现得怎么样?” 许配翰很佩服的表情,对石坚兵大赞,“林叔,你放心!坚兵已经是赫赫有名的石连长了,钢刀连,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厉害得很!” 林汉很是自豪,“那就好!是个战将!” 许配翰很诚恳地说,“从小到大,我就没服过他。现在,我服了!他比我沉稳善思,而我则喜欢浮躁盲动。这是我们两个最大的差别。” 林汉很好奇,“那,你是什么职务退役的?” 许配翰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个代理排长就负伤了。” 塔读@ 林瑞英急忙转移话题,“爸妈,你们去做饭,我带配翰去看看我们新家。” 林汉急忙答应,“好,好!” 进了新房,许配翰就坐在椅子上,“瑞英,叫锐武拜干爹。” 林瑞英自然懂,急忙牵着石锐武过来,教他跪下,“锐武,跟干爹磕头,叫干爹!” 石锐武跪着,叫了声“干爹!” 许配翰从钱包里拿出五张崭新的十元,递给石锐武,“锐武乖!收下,这是干爹打发的钱!拿去买玩具,买衣服穿。” 林瑞英一看,“配翰,太多了。意思意思就行。” 许配翰笑道,“瑞英,我喜欢这娃,你别管,收下就是。” 林瑞英替儿子收下钱,抱起石锐武,关切地问,“配翰,你的腿,怎么样?” 许配翰知道她看出来了,“断了,被地雷炸的,安的假肢。” 林瑞英心头一紧,“今后,怎么办?” 许配翰笑道,“什么怎么办?我已跟公社申请到薛伯父那里去当徒弟,学个手艺。再说,我还有残疾军人补贴,没问题的。” 林瑞英心中很是难受,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极力控制住情绪,平静地说,“你住哪里?” 许配翰朗朗一笑,“就住在赶溪坝,公社给我分配了住房。” “那就好,锐武也可以经常看到干爹了。”林瑞英也很认同这个处理方式。 许配翰又问,“曹红英在家吗?叫她一起吃个饭。” 林瑞英摇摇头,“嫁人了,好象是县城附近的农村,有点远。” “那些地方的条件比赶溪坝好,交通方便,找钱也容易些,嫁对了。”许配翰还是很想见见这些老同学。 林瑞英很关心地问道,“有没有女朋友?” 许配翰摇摇头,“没有。过去没有,今后更不可能有了。谁瞧得起我?”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林瑞英安抚道,“怎么这么说话!是条汉子,始终是条汉子!” “我明白。这个道理我懂。”许配翰笑道。 林瑞英也问道,“要不要我喊瑞俊去给伍玫送个信,晚上下班了,赶溪坝的同学些都来聚聚。” 许配翰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急,今天就算了,今后有的是机会。” “你怎么想起去给薛伯父当徒弟?”林瑞英忽然发问。 许配翰很认真地说,“我喜欢那个工作!大家愁眉苦脸地来找你帮忙,给别人修修补补,解决难题后,又看见大家高高兴兴地回去,很有成就感。对不对?” “是这样!乐于助人,就有这种感受。”林瑞英很认可。 “再说,我更适合坐着做事,皮鞋铺自由自在,没有人管束。人来客往,吹牛聊天,摆个龙门阵,都不缺人,不孤独。”许配翰说得很向往,但林瑞英还是看出了一些其它因素。 当然,许配翰这一选择,说明了他敢于面对社会,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残疾人而自暴自弃,表现出顽强与忠勇的特性。但这个选择,肯定有薛永明因素,兄弟情义,去给薛忠义当传人,绝对是一种情感表达。 林瑞英的内心,对许配翰的为人,很是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