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老师返回赶溪中学,显得情绪低落,面带几分憔悴。
这个假期相了三次亲,第一个豪放开朗,可又粗鲁不堪,缺乏教养;第二个文质彬彬,大学毕业,却又呆头呆脑,弱不禁风;第三个时尚潇洒,知识丰富,见啥聊啥,就是一个娘们做派,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女人味。她真的有些不想在省城呆了,更愿早点回到宁静、质朴、热情的赶溪坝。但自己始终是个过客,这学期一完,还得回去。
牟校长把高中班的几个任课老师叫道一起开会,讨论去邻省大学参观的事。
杨老师的观点,得到物理易老师的大力支持,他也想搏一搏,让这个学校的高中班,能教出个大学生,那是一生的殊荣。
多数老师则赞同牟校长的意见。他们要么不想得罪牟校长,要么根本没有意识到恢复高考的意义,也不相信有人会考上大学。
最后,轮到丁薇发言。
她认为,教育将面临许多改革,这所大学的办学方式,并不是今后的主流,甚至有可能完全取缔。但高中班的同学们没见过大学,也不知道大学生活是怎样的,让他们开开眼界,见见世面,也很有必要,同时,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激励和鼓舞。所以,赞成去大学学习。
但是,全班都去,兴师动众,存在许多弊端。一是不便管理,意外风险加大;二是家庭困难的同学无法支付费用;三是大学方面的接待也有难度。因此,主张选派十来个学习成绩优良的学生去就行。
丁薇的一番论述,得到了牟校长赞同。
杨老师听见她说让学生们去见世面,激发斗志,开拓梦想,也认为有一定道理,于是,点头认可。
其他老师都表态同意。
由于杨老师身体原因,不适宜长途跋涉,就由体育肖老师领队。牟校长考虑到有女同学同行,就询问丁老师是否愿意走一趟。
丁薇正处于郁闷不堪的时期,出去走走,当然愿意。她知道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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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山高路险,崎区坎坷,但她就想折磨一下自己。
随后大家散去,留下牟校长、杨老师、丁薇、肖老师,确定参访学生名单。
牟校长表态,马德群、秦筱丽、张佩东、薛永明,四个班干部必须去。
杨老师开始提名,罗开义、岳满江、钟家祺、石坚兵、康林共五人。
肖老师提议让万陵也一起去,这种活动,要考虑周全。万陵毕竟是保卫科万科长的儿子,不安排去的话,可能会说不给面子。
这么一说,都不便反对,反正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
散会后,丁薇回到宿舍,随手拿起学生的假期作文本,翻了几个,有的语无伦次,有的直接抄报,批阅都没了心情。
她找出罗开义的作文本,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给祖国的一封信》,布置的作文题目是《我的一封信》,他写给了祖国。
“天下的道路有无数条,我们总是在探寻和摸索中找寻适合自己的路。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步履维艰,摔倒了又爬起来,饿晕了就扶着墙,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在万般困苦中我们依然信心满满,因为我们有信念。不论风吹雨打,还是激流险滩,我们始终站着,挺着!”
丁薇拍桉叫绝!这种语言鲜有,读起来更是康慨激昂,热血澎湃。
稍息一会,丁薇便翻出岳满江的《我的一封信》,他是《写给遥远的她》。“我只知道她是谁,但不知她在哪里,也不知怎么称呼她。她似空中流动的彩云,又如梦境里归来的天使,既没有带来流转的日历,也没有带走美妙的时光。我闻香索音,却又天各一方。”
丁薇读完,心在颤抖。她知道岳满江写的是谁。
这种隐晦的表白,女同学是看不见的,只有批改作业的人才能阅读。这种张扬的暴露,学生是不能乱写的,但又无法指责信中的含蓄与倾诉。话里话外,只有身在角色中的人才能读懂,其他人只会认为是一篇充满诗情画意的散文。
丁薇心绪一下子乱了起来,一盅蒸肉,一个拥抱,把这小子搞成啥了?如果讲真有心的话,她到很乐意收他为干儿子。但这是不可能的。学生是学生,老师是老师,该正规还得正规。
问题是丁薇读出了岳满江那种恋情,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最初,丁薇了解到岳满江妈妈有病,忧郁寡欢。而父亲则是经常不在家,养成一种对家人冷漠的习性。看见岳满江嗜书如命,文笔流畅,既有爱才之心,又有怜悯之意。但出乎她意料,岳满江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弱小,而是内心很强大,自信中带着狂放,心比天高。
能写出这封信,决不是一种情感的抒发,而是一种毫无顾忌的坦陈。
教了十多年的书,第一次遇见这种学生。
丁薇只有冷处理,尽量离他远点,慢慢的抑制,彻底的澹化。
“走火入魔,犬子无道。”丁薇心中暗骂,却又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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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校门一、两百米,叶放就问许配翰,“我杀客问鸡,身上还两个黄葛包,你吃不?”
许配翰一听,知道这家伙又整反了,急忙给他纠正,“是问客杀鸡!”
叶放傻傻一笑,从书包里摸出两个又长又大的黄葛包,暗红中透绿透黄,十分惹人喜爱。
这黄葛包,就是黄葛树的枝头生长出来的嫩包,上面有几层很嫩的、薄薄的叶皮,这个叶皮可食,略酸微甘,有点涩涩的。不能充饥,却可当零食,吃着玩。
石坚兵同康林、游宗杰等人走在前面几十步,许配翰想招呼他们吃黄葛包,就把小手指放入嘴里,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这种联系方式,农村娃儿常用,坡下和岗上,就是这样打招呼。
这一吹,旁边两个联防队员立即奔过来,架住许配翰就往联防所走。理由是吹口哨是流氓行为,扰乱社会治安。
联防队就是由铁矿工人组建的治安管理小组,队员们带着印有“执勤”二字的红袖笼笼,到处巡查。大家称他们为“二派”!意思是这些联防队员,是二级派出所的地位。
许配翰被夹着走,难以挣脱。
叶放急忙喊叫前面的石坚兵他们。
突然,一人挡住去路,吼道,“干啥?放开!”
许配翰一看,正是自己的同学薛永明,“永明哥,我就吹个口哨。”
两名联防队员停下脚步,见薛永明个子也不矮,也是经常打照面的人,便解释道,“公众场合吹口哨,就是流氓行为,扰乱治安,我们是根据规定执法。”
薛永明也不示弱,“把你的规定拿出来看,不能想抓就抓!”
两个联防队员想强行闯过去,石坚兵等人已围了上来。
石坚兵伸手去拉开联防队员架着许配翰的手,“把手放开,有话好好说。”
两个人见自己被围了一圈,便不好硬来,放开了许配翰。
薛永明自打被保卫科一铐,就从内心厌恶这些人。“吹个哨子,多大的事?用得着你们这样抓人?”
双方正僵持不下,钟家祺、封再龙、赵云辉、姜中盛,他们也赶来。
问明原由,封再龙就到边边抡起一块砖头,指着许配翰怒吼,“你走,老子今天看谁敢阻拦!”
这气势就是要大打一架。
眼见二位联防队员态度软化下来,康林急忙去拉许配翰走。
一个队员正要想出手阻止许配翰走,只见封再龙的砖头已举起来,正往他砸去。
薛永明急忙伸手捏住封再龙的手,不让他的砖头砸下来。
另一个队员急忙拉起这个队员就跑。边跑边说,“你不晓得哇?这个娃儿疯绌绌的,说打就打!”
那人也不搭腔,跑得更快。
见那二人走远,薛永明怕他们回去喊人来,就叫大家赶快散了,早点回家。“本来就是件小事情,用不着担心,安心回去好了。”
言下之意,自己经历的风浪,比这个大,算不了什么。
许配翰一路上沉默寡言。石坚兵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开导到,“你没错!也没什么大问题,过了就算了。”
许配翰放慢脚步,仿佛自言自语,“我就在想,吹个口哨,怎么又是流氓行为?怎么又扰乱社会治安了?”
石坚兵一笑,“你不懂,社会上许多天棒娃儿,流里流气,看见漂亮姑娘就吹口哨,挑逗别人。”
许配翰突然怒道,“挑逗个锤子!我是对你吹!”
自从石坚兵向他宣布林瑞英的关系后,许配翰确实郁闷了好几天。但平静下来,就觉得没什么了。
虽然二人学习成绩差不多,但自己才一米六五左右,矮了一截。而石坚兵家庭条件也比自己好,为人和气,处事稳重,自己也输得合情合理。
所以,他想通了,接受了林瑞英这个冠名“嫂子”,醋意消了,酸劲也没了。
其实,许配翰根本不明白,林瑞英自始至终没考虑过他,竞争关系一直不成立。他在他自己划定的思维里折磨自己。
“哎呀,不说了,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石坚兵笑道。
二人加快步伐,追上康林他们。
“老子记住这两个人了,早晚要遭我收拾。”许配翰总得给自己留点面子,摆出一副此仇必报的样子。
石坚兵劝道,“计较什么?他们也是混口饭吃而已。这种事也记仇,反倒显得小肚鸡肠。”
许配翰知道他是要他大度。但心有不满,瞟他一眼,“可以呀,你当你的君子,我做我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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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放也念道,“君子长戚戚,小人坦荡荡!”
康林显得气急败坏,“瘟丧,你不说话要得不?”
众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