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和谈,其实跟黑社会老大谈判差不多,靠的不是嘴皮子,而是拳头。万磊知道,和谈的主战场不在谈判桌上,而在谈判桌之外,所以先把来使“扔”到北平城参观几天,让他们开开眼,掂量掂量各自的实力,他们就知道谁的拳头硬了。
这天正午十二点,明使所乘坐的列车准时开抵北平城,北平行省已经派出代表,在车站迎接。
北平城车站,同时也是铁路署的总部所在地,一座高五层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大楼正在修建,一楼那巨大的候车大厅已经建成,可容纳上千人,里面还有十数家小商铺,摆满了各式商品方便旅客选购。
而候车大厅的边上,还有十几座不同规格的宾馆,有装修豪华的大酒店,也有相对简仆的小旅馆,不过这些宾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干净整洁,而且都装有玻璃窗户,人住在里面,感觉舒坦明快。
不只是宾馆干净,就连火车站四周也十分干净,辅有平整的地砖的站前广场上虽然人头涌动,却是鲜有垃圾,来使走在上面,俨然是踏入了皇宫,说不定,有专人时常维护的皇宫都没这里干净。
来使下榻的是一座叫永华的大酒店,十名来使被安排住到了三楼的套房之中。站在窗台上,他们可以看到方圆一里地的情况,只见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四合院排列在平整开阔的街道两旁。
而远处一座高耸的塔楼上,一个大时钟传来清脆的报时声,离塔楼不远处,一座高耸的烟囱正往天空中排着黑烟,这些景象对来使而言,都是十分陌生,也让他们十分惊讶。
“万先生尚于南方巡察,过几日才能返回,各位先在此小住。我们北平城不同于明朝,市面上不流通白银,只用银元与北平通宝,这一百银元,是我们内务厅给各位备下的消费和购物的用度。”负责接待的不是铁铉,而是内务厅的一名科员。
“我们可以离开住处?”高惟善倒也不关心钱的事,他只想出去走走看看,毕竟对他来说,这北平城看起来像是一个异世界,而且比金陵还有兴盛。
“当然可以,不过不能随便乱走,出门必须由侍卫陪同,这样才能保证各位的安全。”那名科员将那串好的一百银元放到托盘之上,就拱手告辞,而随行的十几名精忠卫也跟着退出门外,套房内只剩下那十名明使。
一名御使穿扮的年轻官员在套房中看了一遍,发现没有外人,这才对高惟善道:“高大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朝廷明显低估了北平军。”
“确实,朝廷不明北平军实力,还以贼冦视之,实在是井底之见。”高惟善也摇摇头,从这一路上看到了一麟半爪,他可以断言:除了领地大小不如明朝之外,北平行省在各方面都远远超越了明朝,如果明朝还是不思改进,这天下恐怕很快就要易主了。
“北平军实力确强,然观那人之情态,似乎不愿与我朝为敌,不然也不会广发声明,言明要停战。”另一个使臣道。
“北平军不愿意与我朝开战,恐怕还是另有原因。听说北平军与鞑靼部交恶,或许他们想集中军力对付鞑靼。”高惟善可没有老糊涂,早就明白这里边的道道。
“高大人所言极是,北平军与鞑靼交恶,无力于两线作战,与我朝议和,实是缓兵之计。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明主和,阴以战。”胡广建议道,这两天来他受人嘲讽,算是恨上了北平军了,恨不得鼓动明军马上攻讨。
“将计就计?”高惟善摇摇头,道:“朝廷刚刚平定叛乱,国库亏空,军乏民困,也无力再兴兵北征,朝廷派我等北来,也是要借议和为缓兵之计,争取几年和平,朝廷才有时间恢复国力。”
“嗯,高大人受虑为是,朝廷确实无力为战。皇上派我等北来,一是促成和议,二是借机刺探北平军虚实。现如今他们对我等并无防备之心,我等应当借此机会深入探查。”另一个行人穿扮的男子道。
“刘大人说的是,北平城内有众多新奇机巧之物,如那日行千里之火车,如能探知其秘,仿制为用,一可调兵千里之外,二可保粮饷不绝,仅此一项,就可大壮我朝威势。”那个御使穿扮的男子道。
“嗯,确实如此。”众来使也都点头附和,就连对北平军心有反感的胡广也连连点头。
正当这些家伙商量着怎么探取北平城机密之时,就在他们对面不远处的一座小阁楼中,正有两个人举着望远镜在暗中观察。而就在这些家伙下榻的套间下面,还有一个女子把一个铁筒贴在耳朵上,一边听还一边记录着,正是刘绾。
“早知这些家伙不安好心,不过也不怕他们偷奸使滑,先放他们出去走走,给他们吃到一点甜头,给他们一点希望,再让他们彻底地绝望。”刘绾旁边,还有一女子在快速地整理着这些对话记录,正是李绫。
“嗯,他们出门去了,让外面的人盯紧一点,别让他们走丢了。”刘绾一挥手,李绫马上走到窗户边,直接把窗帘拉开,对面的人看到了,拿出小旗挥动了几下,大街上几个原本还在闲逛的男子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看向酒店的出口处,出行的明使一出现,他们就远远地跟着。
“刘姐,麻雀出巢了,这就没咱们什么事了。”那女子一屁股坐到一张软软的大沙发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大酒店就是不一样,这么豪华的沙发都有,我什么时候也能买上一套啊。”
“你个死丫头,干活的时候不用心,整天就会胡思乱想。”刘绾笑着拍了下李绫的脑袋,由于上次绑架公主事件,李绫身份暴露,被调回北平,现在刘绾与她组成一个秘密行动队,专门搞窃听。
“刘姐你也真是的,小绯姐嫁得如意郎君,光财礼就有几千银元,买个沙发才几十银元而已,都不肯出,小气。”李绫扁嘴道,因为刘绯出嫁了,她就搬进了女红巷,与刘绾同住。
“那些钱都拿去买路债了,我现在也是身无分文。”刘绾一摊手,“你要是想买,就自己攒钱。”
“你傻呗,现在有闲钱的谁不买华远公司的股份?一年能有几次分红,包挣无赔。也就你傻乎乎地拿去买路债,那路债要两年才能取回,而且才有三成红利,也就只有那些没门路,买不到股份的人才买。你妹夫是华远公司的经理,别说你没门路。”
所谓的路债,其实就是一种国债,专用于铁路建设,所以称之为路债。与公司股份不同,路债由政府发行,分为两年期和五年期,所得的利息也不尽相同,不过有政府信誉保证,收益是稳定的,所以一经推出,就受到小户人家热捧。
当然了,那些大商人就不屑于投资买路债了,毕竟收益太低,平均下来一年最多只有一成多的收益率,跟下金蛋一般的华远公司没法比。不过华远公司的股份发行量总不大,没门路的人还真买不到,而持有股份的人一般也不会转让。
也正是因为华远公司的股份是有钱也买不到,路债才有发行的市场。
“你懂什么,咱们是北平城公民,又是精忠卫,当然要带头支援铁路建设。”刘绾淡然一笑,她也是久经“战阵”的人,考虑问题比李绫远得多。
其实,不只是刘绾投钱支持铁路建设,北平城内赵家周家刘家铁家李家等豪门大族,也投了很大一部分钱支援铁路建设,因为对这些大家族而言,单纯挣多少金钱已经没有意义,他们追求的是垄断和控制。
而铁路,就是控制国家经济命脉的最有效手段。万磊还私下对他们承诺,以后五年内,铁路系统会逐步私营化,他们手上有大把路债,就是铁路系统的大股东,铁路运营他们说了算,以后肯定是有挣无赔。刘绾也看准了这一点,倾囊买路债。
正当刘绾与李绫呆在房间内闲谈投资之道时,那十名明使分成五队,开始了所谓的“刺探机密“之旅。他们还包了几两马车,走马观花一般地四处乱逛,随行的精忠卫不但没有阻拦,一路上还非常热心地给他们当起导游来。
“这些傻子,吹起牛来就嘴不把门。”这一路上,胡广打探到很多有用的“信息”,心底对精忠卫有些不屑,以后精忠卫和万磊等人就是一帮有钱就穷显摆的土包子。
“这帮人如此坦率,难道真的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高惟善却没有老糊涂,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不过心念一转,就暗道:“且不论这帮人是否另有机心,我都该将所见所闻密报朝廷,知己知彼才可百战不殆。”
而其他来使中,有一些见识到了北平城的富庶,心思更加浮动,暗忖着是不是该跳槽了。这些来使各怀鬼胎,却不知道,北平城真正的机密,他们永远也打探不到,而且就算是把蒸汽机的设计图纸给他们,他们也无法仿制,因为很多核心技术,特别是钢铁冶炼技术,是明朝几十年都追不上的。
这就是技术差,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万磊看准了这一点,才放心大胆地让来使在北平城内随便参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