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阙阁外,百仞的悬崖之上,瀑布泻银似的冲过崎岖的山石,在水潭中激起千波万浪,水雾蒙蒙。
这瀑布是集周边山水共同孕育而成,从东往西流至小绵山汇总又在中游又划分三支,其中水流最清最凶猛的便流到了这里。
琅阙阁内,被天玑阁称为“兵圣”的平生老头,话到嘴边了似又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
最后叹了口气笑道:“你和那小娃娃想要让黎骁出山,帮助女帝重整山河,稳固江山,这一点我举双手赞同。”
“别看老头子我如今对世事不闻不问,可毕竟这大明朝的天下有一半是我打下来的,将士用命,手底下的兵将不知道死伤多少。”
“疆土既然已经划入大明朝的版图,那之后不管因为什么事情导致哪怕一寸的土地丢失,都是对逝去英烈们的不敬!”
平生站起身来,身后幻影重重,转眼就到了敞开的木窗边,眼神向着滚滚东逝的云雾望去。
“破镜难以重圆,这里的创伤是天底下最难缝补的,你们可知道?”
上官彩蝶神色坚毅道:“难就不做了吗?”
这时,景瑜端着茶水走了上来,仰着脸额头的抬头纹微微泛起的问道:“什么东西难?”
平生一挥手,茶盘上的茶具纷纷悬空而起和棋盘调换了一下位置。
“行了,待会我找人送上官宫令出府,今天你老子天黑之前不会回来,还不快出去玩一会儿。”
“啊?”景瑜噘嘴哼哧个不停,“每次你这样说,我爹一回来问你,你就把我给卖了。”
见状,平生指向小绵山笑道:“龙眉可是在和你段叔叔切磋,你真的不去看一看?”
景瑜很多年没有见过府里这些个大能互相切磋了。
他的境界不过才天玄初境,前些年每次看他们各自功法的真意,都会有所感悟,所以他一定要去看得。
不过不急于一时,他知道段正崖的刀法虽然凌厉,可龙眉的一身体修横练,比王八壳子都硬,短时间内估摸着谁也奈何不了谁,毕竟只是切磋嘛,都不想伤着对方,以免伤了和气。
不过这些个在江湖上享受盛名的大能们刚来天威府的时候,那可是个顶个的脾气古怪,谁也瞧不起谁,时不时的就破口大骂,刀剑相向。
当时景瑜还小,可着实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现在这些人,都是被平生爷爷调教过了的,没错,是一个也没有放过。
这些大能在府里就像是海里搅弄风云的鱼神虾仙,平生爷爷就像是巍然不动的定海神针。
“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去,不是整天嚷嚷着想学点真本事吗,再不去可就白瞎了。”
“哦,好吧,那景瑜就先告辞了。”
景瑜作揖不太情愿的盯着上官彩蝶的后背下楼去了。
“兵圣前辈,整个天威府奇人异士、高境界者比比皆是,为什么没有一个正经师父呢?”
“嗨~”平生手一招,茶杯飞到他的手上,“还不是因为他天赋不够只有下人之姿,人家都瞧不上他呗,他老子又不搭理他,所以就这么耽搁了呗。”
“行了,话再聊回来,你们有这个决心就好,我要嘱咐你们的是切不可操之过急,要顺势而为,不然难免会适得其反。”
上官彩蝶右边俏脸微微鼓了起来,生气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要怎么个顺势而为啊,那泼猴一时看不住他,准惹事。”
“哦吼吼~”平生捻着胡须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上官彩蝶一眼说道,“那就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情喽,老头子我孤寡一生,可给不了你什么好的建议。”
“不过嘛,我倒是想起来当年熊念慈是怎么把景黎骁给治的服服帖帖的。”
他挑眉一脸老不正经的笑道:“想知道吗?”
上官彩蝶小脸红扑扑的叮咛的嗯了一声。
入夜,青丘山脉整个寂静十分,只有天威府却是灯火通明,八百府兵齐刷刷的站在府门前严阵以待。
而在中院的一间偌大的书房里,景瑜跪在地上不敢弄出声响。
在他身前,一身藏青色对襟剑袖大袍的中年男子来回踱步。
只见他浅淡印花竖领后的有力的脖颈一根青筋蜿蜒而上直到耳垂。
古铜色刀削般的面庞上,黑亮垂直英挺剑眉,细长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
整张脸,因为岁月的侵蚀有些浅浅不多的坑洼。
景黎骁怒指景瑜道:“我看你是平日里懒散惯了,什么人三言两语把你哄得团团转,我问问你,你才和那太监总管认识多久,就敢毫无章程的把人往府里带?”
“现在可好,轩儿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让天下人知道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景瑜一脸平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位和十多年前相差甚远的父亲。
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另眼相待”,平日里很少交流,对他的事情也丝毫不上心,在路上见了面,无非几句稀疏的寒暄和不太走心的督促。
如今的景黎骁身上已经很难再看到当年的风采。
八百府兵已经在府外恭候多时,若是以前,这京城方圆五十里恐怕已经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可现在呢?
景黎骁直一个劲的发牢骚,府兵指挥督事尚吉河已经前来请示三次,都是被破口大骂的赶了出去。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只要跟皇家沾边的人,你都不许交集,他们是什么人老子能不知道吗?”
“就算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也无非三两句官腔一打,留个心眼应酬也就罢了。”
“你...你你,如果亥时一刻,还是没有轩儿的下落,你就给我到兵武阁闭关五年不许出来!”
看着暴跳如雷的父亲,景瑜习惯了逆来顺受,只作揖称是。
就在这时,一道嘹亮的喊叫声,吸引了陷入沉默的父子二人。
尚吉河急匆匆的推门跑了进来喊道:“三殿下回来了!”
“人呢,我小儿子在哪呢?”
尚吉河舔着嘴唇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他娘的哑巴了,老子问你话呢!”
“回帅爷的话,三殿下他……”尚吉河一跺脚,出门搀着表情木讷的景轩走了进来,“您还是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