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本来觉着实在太危险,有心再劝阻一番。
但看到朱厚照脸上那坚定的神色,他迟疑了,话到嘴边忽而改口道:
“陛下真的打算亲赴险境?”
“这是自然!我是大明的天子,是这天下百姓的皇帝,是这万里河山的守护者。
此乃我躲不开,逃不掉的责任!我有义务有责任,保护我的百姓!
江侍读,你是要我在这深宫做一辈子看不见大明河山的木偶皇帝,还是能切身守护这亿兆黎民的有为天子?
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吧!”
“臣誓死追随!”
江宁心中莫名地涌出一股激荡与欣慰的情绪来。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皇帝嘛!
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忽然有一天长大了,担负起他应该背负的责任。
那种感觉是用言语形容不出来的。
朱厚照见江宁终是同意了,不由得拍手称快:“好好好,有你支持我,我就放心了。”
说罢,他对殿外喊了一声道:“来人,准备午膳,朕要与江卿一道用膳。”
江宁愣了愣,连忙谢过:“臣谢过陛下。”
与皇帝一齐吃饭,是很大的殊荣,就连几位大学士都不一定能有。
若是传出去,怕是又要引起一阵波澜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离开京城的具体办法后,许多小太监捧着午膳走了进来。
朱厚照招呼江宁坐下,忽然又一拍脑袋道:
“只我们两个吃饭,未免有些无聊了。这样罢,来人,去把洲若、兮容两位美人叫来。”
小黄门应了声,连忙离开去传唤。
不一会儿,那两个绝色女子便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
依旧一个清冷、一个活泼。
两女对朱厚照施了礼,又向江宁见礼后这才落座。
江宁不由得瞧了她们一眼。
看来这两人是真的很得朱厚照喜欢。
听说正宫皇后与两个贵妃,几乎都见不到朱厚照的面。
但她们却能三天两头与他一齐用饭。
其中恩宠,可见一斑。
吃了一会儿后,江宁实在看不下去朱厚照与两女的腻歪,便小声对他道:
“陛下,适才所说之事实在太过重大,就如陛下所说,我们需得偷偷进行。
是以臣想先去与焦大学士商议一番,他公忠体国,深明大义,一定会协助此事的。”
“如此最好。”
朱厚照点了点头。
待得江宁离开后,他还是难掩对出宫的喜悦,脸上一阵眉飞色舞。
兮容瞧见他的脸色,不由得与洲若对视一眼,好奇道:
“陛下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这般高兴?”
“哈哈,天大的好事!”
朱厚照到底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心里还藏不住事儿,对两个日夜亲近的女子忍不住就有分享欲。
想了想后,他终究还是道:“朕告诉你们两个,你们可千万不要传出去。”
兮容两女连忙点头,屏息而听。
“朕啊,要出宫离京了!”
朱厚照乐得手舞足蹈的。
兮容与洲若再度对视一眼,俱是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精光。
紧接着,两人齐齐搂住朱厚照,撒娇道:“陛下,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出宫了啊……”
江宁急匆匆地赶到了谨身殿,尚且不知朱厚照心大到把如此机密消息告诉了两个戏班女子。
“江大人?您怎得有空来下官处了?”
焦芳正在处理内阁的政务,抬头看见江宁进了,连忙迎上去。
“实乃有天大的事情商议。”
江宁说着,看了眼四周的几个文书小官。
焦芳见此连忙让他们退下,并把殿门关上。
“大人,出了何等事情,如此紧张?”
江宁坐下后,当即把朱厚照要出宫离京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焦芳听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直接闭不上嘴巴了。
“这这这,怎会如此?陛下他,哎呀,大人该劝说才是啊!”
江宁摇了摇头道:“焦大人,事情已成定居,这种话你就不必再说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如何让陛下顺利离京。”
焦芳听此知道事已不可违逆,叹气道:“可这朝臣断不会答应的。”
“所以,我已和陛下决定,秘密出宫离京。
再抽调京师三大营、十二团营、东西两厂加内厂最精锐的骨干力量,组成一支五千人的大军。
以我做钦差,打着北上劳军的旗号将陛下偷偷带出去。
焦芳点了点头,思量道:“大人,为保万无一失,抵达大同后,应当再联络大同巡抚周南,将此事告知他。
他才是赞理大同军务的最高长官,有他相助,更为妥帖。”
“言之有理。
除此之外,另外两位大学士也当知会一声,却不是现在。
不若这样,待得大军顺利到达大同,木已成舟后,再由焦大人告诉李、杨二位大学士。
到时候朝中就看你们的了。”
“下官明白。”
焦芳虽然为难,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交谈声。
“本官是来向焦大人交付文书卷宗的。”
“你先在此处放着吧,焦大人与江大人正在商议要事,不得擅入。”
江宁听得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严嵩的,当即喊道:“让他进来吧。”
外边的小黄门高声应了喏。
不一会儿殿门打开,严嵩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江宁看着他的身影,脸上带起一抹笑容。
自从这位日后的权臣投靠他以来,也算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特别是调任户部郎中后,职司农耕一事,对他在陕西、江南等地推广新作物上出了大力气。
顶着户部尚书的压力愣是把此事给推行下去了。
所以江宁对严嵩是很顺眼的。
他的夫人也经常会上门拜访李芸儿等女,走夫人路线保持两家关系。
对此,江宁并无什么异议。
这正说明严嵩的顺服之心啊。
“下官见过江大人,见过焦大学士。”
江宁笑眯眯地招手道:
“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件要事与焦大人商议,你一道听听,提些意见。”
严嵩拱手称是,小心坐下。
而在听闻具体事宜后,他更是感激地看了眼江宁。
能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自己,这正说明了对他的信任啊。
随着江宁与焦芳商议不断推进,焦芳忽然提出了秘密建储一事。
意思就是在朱厚照离开后,需得留下密旨将储君立下。
万一他回不来了,有他的诏书在,群臣也好拥立新君,以保证政权交接,不出现大的动荡。
而要是回来了,再撤销旨意,当做无事发生就好了。
听得此话,江宁紧紧皱起眉头。
难道立下储君,就一定能保证平稳么?
何况只要好生筹谋一番,风险就能降到最小。
所以江宁从心底就不愿干这事儿。
这会让他觉得对不起朱厚照。
而不等他开口,严嵩便抢先道:“万万不可!”
“哦?有何不可?”
江宁看向他,眼神中满是鼓励。
严嵩见此心中大定,连忙解释道:
“先不说有江大人亲自领兵护卫陛下,基本就可抛却出事的风险。
单论陛下登基不过半年,人心尚未彻底归附,若是他立下储君,而离京一事又瞒之不住。
但凡有朝臣起了什么异心,稍稍向某个藩王透露些消息,陛下岂不是更加置身险地。
而若是不立,即使朝臣们都知道了,也只会日夜祈祷陛下平安归来,以防朝政动荡。”
焦芳听得连连点头,额头上甚至都渗出了冷汗:
“是极是极,老夫险些酿成大祸。那此事便无需再议了。”
江宁则是赞赏地看了眼严嵩。
说不得可以给他加加担子了。
严嵩读懂了江宁眼中深意,心中大喜,再次回以感激涕零的眼神。
与两人有商议了一阵后,江宁才从宫中出来。
看见在轿中等待的白文卿,他出言道:
“倒是叫文卿久等了。”
“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江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上轿子:“走吧。”
轿夫听令,连忙起轿。
而走到一处热闹的街市时,一个黑衣刺客突然拿着剑飞速刺了过来。
但刺杀的不是靠里的江宁,而是外边的白文卿。
“保护大人!”
白文卿大喝一声,抽出宝剑与之交手。
他能看出来黑衣人是个女子,又与之前见过的杨玥儿身形极为相似,愈加确定便是她。
不由得对江宁的神机妙算感到无比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