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坏向魔宫赶路的时候。
古逸行、百里一剑师徒二人也在赶路,外加上一个躲在暗中,跟着师徒二人后面,没有露面的慕容蔷薇。
这师徒二人说是赶路吧其实也不算。
就是喝完这个酒馆去下个酒馆。
漫无目的的走着。
师徒二人当日离开之后。
便回到了神州大地。
一边走,一边喝,逢酒肆、酒馆、酒楼、酒庄、香楼、画舫但凡有酒喝的地方必入,也不点下酒菜只点酒。
用黄酒来下白酒。
师父喝,徒弟站在一旁看着,徒弟很少喝酒,因为酒喝多了,手就容易抖。
拿剑的手抖了,性命就容易丢,所以他不喜喝酒。
用黄酒来下酒的人。
是求醉。
是以师父每每就可以如愿以偿的醉了。
每每大醉,便伏在桌子上大睡,徒弟便背起师父,从喝酒的地方离开,一步一步的走着,虽没有目标与方向,但只要离开...离开那个满是酒气的地方,徒弟心里就很轻松。
虽然徒弟心里也很明白,离开这个喝酒的地方,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喝。
但他还是要离开。
不离开。
那就意味着要终日泡在酒缸里。
他不喜他师父如此。
但师父就是师父,师父的事情他作为徒弟无法干预,所以就只能趁着师父大醉睡去后,背起师父大步向前走。
只要步伐不停,就不会彻底迷失,只要永远向前走,终究会抵达彼岸。
夜。
漆黑的夜。
下起了小雨。
冰凉的雨水,滴答在伏在徒弟背上,呼呼大睡的男人身上。
在徒弟背上悠悠醒来的师父,仰头让雨水冲打着自己脸,朦胧醉眼渐渐清醒了。
"徒儿,放我下来。"师父拍了拍徒弟肩膀,有些着急的说道。
"师父,下着小雨,天黑路滑,让徒儿背着你。"徒弟埋着头答道。
"放我下来。"
感受到背上挣扎,他只有放他下来,师父之命不可违。
跳下来的师父,慵懒的舒展了一下身体,接着鼻子抽动,深深的吸了吸。
站在那里,仍由风雨催打,深深的吸着鼻子,半晌后双眼一亮,立刻闪身走进了,一处处青砖房相间的阡陌小道,七转八弯后出现在了一张木门前。
徒弟只有跟着。
跟在师父背后七转八弯。
重重的拍了拍木门。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
这是一个简陋的酒肆。
门原本掩着。
说明生意不咋好。
又因下着雨,没人愿意冒雨前来喝酒,所以就掩着门。
小二打开门,看见来人不由一愣,浑身上下脏兮兮、湿漉漉,秉承着来者是客的理念,小二闪身做请势,赔笑道:"客官里面请!"
继而扭身冲着里面高呼:"客一位。"
师父大摇大摆进去后,小二立刻又要掩门,却被黑暗中探出的一只手挡住了,小二一下盯住了这人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太明亮了,盯住他的眼睛后小二只感觉双眼刺疼,连招待也忘了。
徒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简陋的酒肆中。
除了这师徒二人并无其他客人。
师父已经拉开一条长板凳坐了下去。
徒弟进来后,径直走向了师父,笔直的站在那里。
揉了揉眼,小二向外探头探脑的看了看,确定再无人后,掩住了门赔着笑凑到了师父面前,哈着腰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不吃只喝,有什么酒,尽管上来。"
师父打着哈欠,揉着脸看起来很是没精神,就如同是老烟枪的烟瘾犯了,他犯的是酒瘾。
看了这怪异的师徒二人一眼,小二道了声好嘞,去找掌柜的去了。
掌柜的是个花甲老人。
须发虽已斑白,但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抓着一张抹布正卖力的擦着桌子,反复的擦。
将酒桌擦的发亮,擦的一尘不染,却还在反复的擦,看的出来这个花甲老人很讲究——因为这小酒肆虽然很简陋,却很干净,每张桌子都擦的发亮。
小二凑在花甲老人面前,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后,花家老人朝这边看了一眼,让小二拿酒去了。
很快。
小二怀中抱着一坛烧刀子过来了。
是最廉价的酒。
怕是担心这衣着狼狈的二人付不起酒钱。
所以拿了最廉价的酒。
师父也不管酒好酒坏,直接拍开封泥,急不可耐的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闭着眼睛如同仔细回味似的,待睁开双眼后哪还有无精打采的样子?
然后,又抱起了酒坛子,仰头咕噜咕噜的灌着,竟一口气将这三斤装的烧刀子,干了!
"痛快!"
重重的将酒坛,放在桌子上,酣畅淋漓的大喝了一声,旋即吩咐小二道:"拿酒!"
小二在这个简陋的酒肆里干了七八年了。
见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客人。
见过嗜酒如命的酒徒。
见过大口吃肉大口豪饮的大汉。
却没见过这么个喝法。
一口下酒菜不吃就干了一坛子?
这是多大的量,才敢如此喝,不要命了么?
"如果再有点黄酒下酒就好了。"小二还没走远,师父看着空坛子,意犹未尽的说道。
闻言,小二立马转过身来,赔笑道:"小店没有黄酒。"
黄酒不好卖,好酒的人不喜这一口,想煮酒赏雪的雅士,也不会落座在这简陋的酒肆。
"太可惜了。"砸吧砸吧了嘴,确实感到可惜。
"不过本店有米糟酒,就是不知合不合客官的胃口。"接着小二又这样道。
于是。
又是一坛子烧刀子拎了上来。
还有一坛散装没有封口的米糟酒,想来是直接从大酒缸里舀起来的。
他先尝了口米糟酒,甜甜的,口感不错,精神不由一震,接着又干了满满的一碗烧刀子,他就这样喝一口米糟酒,干一碗烧刀子,不知不觉中,三坛烧刀子已经入肚了,那一坛米糟酒还有半坛。
不知何时,花甲老人已不再抹桌子了,这时他从后厨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盘花生米,油炸的花生米上面撒些碎盐巴,倒是下酒的利器。
这个简陋的酒肆里,就他与小二俩人经营,花甲老人即是掌柜的,也是后厨里的一把手。
只听男人又在催酒了。
跑到酒窖里搬酒的小二。
急匆匆的走了来。
看见老掌柜手里端着一盘花生米,立刻迎向老掌柜,要将花生米一并送上桌。
不料老掌柜接过了小二怀中的酒坛,一手怀抱酒坛一手端着花生米,步履健硕的走向看似醉眼朦胧的男人。
"吃点吧。"
老掌柜将花生米推在男人面前,顺便给男人倒了一碗酒。
"这米糟酒不错,有它下酒就够了。"男人又喝了一口米糟酒,酒中有些悬浮米糟喝进嘴里,涑了涑口才咕咚一声咽下去,立刻端起满满一碗烧刀子。
"为什么不坐?"
老掌柜忍不住抬头,看着笔直站着的年轻人,忍不住的问道。
自从这年轻人进店,就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如一杆标枪似的站的笔直笔直,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已不再向下滴水,脚下的水渍也有干涸之势。
"不坐。"年轻人目不斜视的答道。
"外面雨大了,小店虽简陋,却也可遮风挡雨,在这里避一晚吧。"
老掌柜看出这一大一小是有故事的人,但他这一生已见过了不少有故事的人,并不想破例招待,但外面的雨势的确大了。
再看这两人衣服简陋,脚上泥土颇多,应是风尘仆仆的人,怕是没有去处,是以才留的。
"不避。"顿了顿又道:"他醉了我们就走。"
"我看这位客官海量是不容易醉。"
老掌柜那双浑浊的老眼,突然充满了智慧,泛着智慧的光芒,目光又放在了嗜酒如命的男人身上。
"是。"
年轻人顿了顿又道:"所以,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付不起酒钱,把酒都端上来,越多越好。"
他只想让男人赶快醉,醉了才好离开,说着抓出一把金币,放在酒桌上。
"用不了这么多。"老掌柜皱了皱眉。
"多的是花生米的钱。"年轻人答。
"一盘花生米而已,在我们农家人这里,根本不要钱,再说我本就是送他的,他这样喝酒伤身,何况他又不吃。"老掌柜说。
"你送是你送,我给是我给,这本就不矛盾,另外他不吃我吃。"他果然端起了盘子,一股脑的将一盘花生米,都吃了。
店家送是好心。
不领情是不知好歹。
给钱。
是他不愿欠人情。
"老头子倒看走了眼。"
老掌柜嘀咕了一声,一个金币一个金币拈了起来,然后起身走了,伙同小二搬了不少酒来,放下酒后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嗜酒如命的男人,摇着头自顾自的走了。
嘴中嘀咕着,"每一个想喝醉的人,都想'但愿长醉不复醒';,可哪有醉了不醒的?那不成死人了么?这有醉啊,才会有醒,没有醉的话就不存在有醒了,所以想'但愿长醉不复醒';那是不现实的,从此不醉也不醒倒可以实现。"
没有人理会老掌柜嘀咕的话。
年轻人还是笔直的站着。
男人还是用米糟酒下烧刀子。
咚!
终于,年轻人想听的声音听见了,男人一头栽倒在了酒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于是。
他便背起了男人。
推开小酒肆的门走了。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
刚有阴干迹象的衣裳立马湿透了。
徒弟背着师父。
迎着风。
迎着雨。
深一脚。
浅一脚。
踩在泥泞中。
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