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问期许,一语凄惨,无归期。
黄昏。
残阳如血。
如一团银月般的中年女子。
站在一处高山的山巅。
她将许多天灵地宝,炼化成一团精粹,包裹着任雪飞。
顾衣临的伤势,也尽皆被她治愈,顾衣临醒来后,抱起了仍旧昏迷不醒的任雪飞,离开了顾家。
一男一女一把剑。
徒步行走在远方,夕阳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也拉长了世间所有的影子。
路仿佛更遥远了。
落寞也更浓。
夜已深。
鸿蒙体与一个中年男人,这一大一小都沉默着,他们也站在一座大山的山巅。
沉默着看着走向远方的人。
"二叔,我父亲为什么,还是没有露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鸿蒙体打破了沉寂,他还是看着前方,目不斜视的问道。
中年男人,也是鸿蒙体口中的二叔,他默然了片刻,方道:"他有事情要做。"
沉默。
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
爷爷被斩,娘亲被杀,自己都险些丧命,让他都可以不闻不问,甚至连面都不露。
小小的人儿心中虽然有很大的疑惑。
但素来沉稳的他,选择将疑惑埋藏在心中,没有多问。
鸿蒙体的爹,先论修为再论岁数是顾衣临这一代中的老大。
这个排序,并不是这一代人中,岁数最大的那个人。而是拥有一定的实力才有资格被排序,在这些达到排序资格的人中,他的岁数是最大的一个。
也是顾家这代人中最神秘的一个。
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风波。
他甚至连面都没有露。
到底是他根本都不在乎,还是他另有更大的图谋?
时间追究会揭开这一切!
...
顾衣临的眼中有浓浓的疲惫。
他走了很远也走了很久。
这时他突然停住了行走着的步子。
他望着前方。
忽然有些迷茫,不知路在何方。
静立了半响。
他垂首,黯淡的目光,望着怀中仿佛沉睡中的娇妻,愈发显得黯淡了。
又过了半响。
他忽地咬了咬牙,倏地抬起头看向一个方向,一直自动悬浮在其身后的剑。
这时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剑鸣。
刷地带着二人从原地消失不见。
...
一日。
这一日在顾家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可是许多顾家长老与族老都齐聚在一起。
他们一个个面目肃然。
七大隐世家族之首,偌大一个顾家是何其的显赫,可在今日。
这个历经千万年风吹雨打的家族。
却显的有些谨慎,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原因是什么?
原因很简单。
魔道头子任天荒,率领一众魔道大凶,气势汹汹的来了。
顾家此次发生的动荡。
不亚于十数万年前,顾家第二位从上古末年,活下来的老祖陨落,所掀起的波澜。
自这一天起,往后一月内。
这片遁隐于世间的洞天福地,杀声没有停止过,血水也没有干涸过。
魔族征伐顾家,导致正魔之战,毫无征兆的爆发了。
顾家五百八十三位长老陨落。
四千多位族老战死。
死伤的弟子门人更是不计其数。
魔族这边也伤亡惨重。
强者的血液,在那一个月内,染的天际一直是血红色。
...
相比于顾家的动荡。
他们的路途要平静许多。
只是这种平静,未免显得有些落寞,像极了风尘仆仆的落魄人。
顾衣临带着妻子,依旧在漫漫路上。
包裹着任雪飞的那团精粹还很浓郁,就连与她紧紧挨在一起的顾衣临,都得到了一些滋养。
又过了一段时间。
顾衣临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这是片一望无垠的雪白世界。
听雪崖上迎风楼前的那位凭栏人,这句话将这片雪白世界的三处特点点明了出来,这三处特点也是这个地方的三道风景。
听雪崖与迎风楼还在,只是少了那位凭栏人。
顾衣临怜惜的看了怀中妻子一眼。
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正魔大战终于结束了。
顾衣临的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他怀中的任雪飞被他护的很好。
许多魔道中的大人物,都看见了那一幕,他们全部很识趣,都装作没有看见。
有的借尿遁,有的说肚子疼,这群平日大大咧咧的老爷们儿,在这情急之中只能想出这些拙劣的借口。
"岳父!"
重重的声音,回荡在这片雪白的世界,有一种歇斯底里与撕心裂肺的感觉。
只有回音与风声,以及轻微的落雪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
任天荒出现在了迎风楼中。
他的身上带着血迹。
他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
距离正魔大战结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段时日任天荒并未归来,一朝归来身上却染着血。
"进来吧。"
他的声音也是那么的疲惫,他又倚着画栏,看着深一步浅一步,走来的他们。
"岳父。"
到了小楼中,顾衣临又重重的跪了下去,他深深的低下了头。
原本像剑一般,宁折不弯的汉子,却只有无可奈何了。
"起来。"任天荒挥了挥手,顾衣临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怀中抱着的人儿也静静的落在一张寒玉床上。
不知何时,任天荒的鬓间,已经染了一抹白霜。
他转过身,缓缓向那张寒玉床走来,充满沧桑的眼中依旧是平静与深邃。
唰!
一片很不起眼的叶子显现。
这片叶子就如平常的树叶并无不同。
或许唯一的不同,就是它的绿更浓。
叶子显现,这块区域,顿时充斥着,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生息,仿佛它就是生命的源泉。
"难道是长青树上的长青叶?!"顾衣临的瞳孔骤缩,紧接着充满惫意的眸子中,突然绽出光彩。
他知道他的妻儿有救了!
不枯长青树,亘古不死木!
这一句话形容的是两大超凡脱俗的树木。
长青树,蕴含着天地间至纯的生命之息,它的叶子永远是绿色。
永远不会凋零。
据传,长青树的一片叶子,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还能让人永远都生机勃勃,不会衰老不会迟暮。
这点毕竟是传闻,究竟其效用如何,没有确切的记载。
因为长青树,自上古末年的动荡后,已经在世人眼中绝迹。
到了如今,除了那个地方,偌大一个神州大地,都不再有人见过。
而进入那个地方的人,几乎都没有再出来过。有人说里面有大恐怖,他们死在了里面。有人说里面有壁界,只**不许出,他们被困在了里面。有人说里面别有洞天,有想象不到的好处,他们不愿意归来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地方是个很邪门的地方,没有人愿意踏足。
顾衣临看着任天荒,看着任天荒发间的白霜,心中完全不是滋味。
魔道第一人,不朽任天荒。
就算世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魔道巨擘的绝世风采。
任天荒的能力,乃是天下人公认的强,这种强达到一定的程度后,不会显现颓老的样子。
可现在,他已有华发,难道是因为进入了那个地方,伤及了本源?
顾衣临不敢多想,他的心就像在被一只大手,狠狠的蹂躏着。
...
距离任雪飞遭难已经过去一年了。
任天荒与顾衣临,守在那张寒玉床前,也守了一年。
任天荒头上的银发更多了。
顾衣临眼中的疲惫更浓了。
"孩子保住了。"
任天荒走在了画栏处,看着远方无垠的白,默立了半响轻轻的道,无尽的语言...无尽的叹息,只化成了这句话。
话音未落,他轻轻的迈着步子,缓缓的从这里...走向漫无目的的远方。
"岳父...您...这是去哪里,您不是说...小雪就快醒了吗?"
任天荒远离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形单影只,这个老人双肩上挑的担子,无形中似乎将他那笔直的背脊,压的有些弯了。
顾衣临看着他,不知为什么,身子就是一晃。
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尽了,忍不住的踉跄起来。
他虎目中,热泪几要夺眶而出,忍不住的出声道。
任天荒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个步子相间的距离,始终是毫厘不差。
似乎无形中,有柄精准的尺子,一直在衡量着。
这时,他那相间不差的步伐,突然有了些凌乱,他那仿佛可以挺起天地的虎躯,也忍不住的颤了颤。
他停住了步子,并没有回头,沧桑而深邃的眸子,望着远方的白。
"雪儿...她说..."
那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仿佛永远都不会出现的波动,这时却隐隐有些颤抖。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留下了一道无声的叹息,渐行渐远的身影,被远方那无垠白...遮掩。
不到黄泉不相见。
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誓言。
没入黄泉,何谈相见!
所以。
除了独自离去。
他...还能做什么...
...
没过多久,任雪飞便醒了,她看见了他,泪水如断线的风筝,一粒一粒坠了下来。
"我们的孩子..."她扑在他的怀中,娇躯不停的颤抖着。
"一切都过去了。"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那么的坚定,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吗?
并没有!
他自斩修为,除了为了离开顾家,难道就真的是意气用事吗?
不!
那个辉煌的大时代!
快要来了!
他当要在相应的阶段,沐浴那个大时代的完整大道,荡世而起!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不然,就算他如何的天赋异禀,与顾家太上长老顾青天那种级别的人物相比,除了用漫长的岁月积累外,他根本无法超越。
他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所以就只有,借助这个即将到来的大时代,孕育的完整大道,来为自己筑基。
让自己可以快速拉近与那等人物之间的距离。
顾衣临与任雪飞终究还是离开了。
他们走时重重的对着小楼叩了九首。
任雪飞自从醒来,泪水就没有停止过,她或许将这一生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们去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好不好?"
"好。"
"大是大非太累,以后就让儿子,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好不好?"
"好。"
"你说我已经离开顾家了,我改个名字好不好?"
"好。"
"那就叫古逸行好不好?"
"好。"
"那我们的儿子叫什么?"
"坏!古坏!你觉得好不好?"
"哈哈!甚好甚好!"
于是,他们再次踏上了路途,漫漫路...又不知终途。
就那样,没有终途,走了大半年,这一天他们终于不再赶路,步伐停在了林府前。
任雪飞又感觉到了熟悉的胎动。
她快要生了。
历经近三年...一切都过来了,他们的孩子终于要出生了,他们也该找个地方落脚了。
林府大门上贴着聘教头的告示。
顾衣临,应该叫古逸行了,他的修为重新,登临了筑体阶。
所以,就以教头的身份,在一座小城...一个小家族内...安了家。
到了这里。
显现在古坏眼前一幅幅画面。
一阵扭曲。
像镜子般支离破碎。
紧接着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