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芳芝成功嫁做秀才娘子,如一阵风似的吹遍了柳河村每个角落。
闫家大房,俱都面露喜色,尤其是孙亚茹,脸上笑出来的褶子,都能同时夹死五百只蚊子了。
王月梅的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闫芳香明白,怕影响女儿名声,王月梅选择隐忍,一直没明着跟大房算账,可心里,肯定恨苦了大房,一旦让她抓住机会,肯定往死里踩。
在全村人感慨于闫大柱家交好运的时候,闫家二房,也来了位不速之客------孙山长夫妇,以及一双儿女,还带来了两布匹、一根银钗子和四包糕点做伴手礼。
孙山长一来,闫阿公自然坐不住了,带着孙子上赶着来陪,硬邀孙山长全家和闫芳香全家,中午去他家吃饭。
盛情难却,也刚好缓解了闫芳香家里捉襟见肘的窘境。
孙夫人把闫芳香拉到一边,低声感谢:“闫姑娘,上次多亏你拦住了婉婷,险些酿出祸端。老爷偷偷拢了下,发现李辰的课业、包括婉婷看见的后交上来的,全都不见了。咱手上没证据,李家又有靠山,权当这事不存在吧。”
这是闫芳香意料之中的事。
就算李辰不严谨,可如今他有了闫芳芝这个狗头军师,会弥补疏漏的。
闫芳香转了话题:“夫人,你别太上火了,咱在成亲前看清了李辰的真品性,不至于嫁过去了再后悔,是值得庆幸的好事才对。”
孙夫人略有安慰:“还算李家识相,没把脏水泼在婉婷身上,对外宣称媒人把庚贴拿错了,合错了八字,面子上才好看一些。”
孙夫人眼睛看向孙婉婷,让她欣慰的是,女儿并没有因为退亲而受影响,大概与她从定亲开始就有些看不上李辰的原故。
差不多到饭时了,闫阿公带着大家回他家用饭。
闫阿公家道小康,但住在村里,没那么多讲究,只一间饭堂,同时开了两席,男女分开来坐。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相谈正欢呢,有人敲了两下门,直接推门进来了,是孙亚茹。
场面,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孙亚茹傲慢的巡视了一圈,特意停在了孙婉婷身上几瞬,这才转回到闫阿公身上:“阿公,侄媳妇来给您送喜信儿来了,二丫,马上要嫁给秀才当娘子了。”
一句“秀才娘子”,成功让孙家人猜中了她的身份----李辰的新准岳母。
这种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些,应该是孙亚茹听说孙家人来了,故意以胜利者的姿态来炫耀的。
孙山长的儿子孙珏辰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想要张嘴怒叱孙亚茹。
孙山长一个眼刀飞过来,咳嗽了一声,示意儿子不得无礼。
孙珏辰脸憋成了猪肝色,不想看着全家被羞辱,又不想跟无知妇人对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闫芳香站起身来,不管在哪吃饭,孙家都是来二房做客的,让孙家人难堪,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闫芳香走到孙亚茹身侧,甜甜的一笑:“大伯娘,你追到闫阿公家来,是想还欠我家十两银子吗?!太好了,刚好可以让闫阿公做见证。”
孙亚茹两米八的气场,立打被打成了土行孙,几乎吼出来的:“阎王爷还能欠你小鬼钱,催什么催!”
闫芳香的语气轻轻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夹枪带棒:“大伯娘,前个儿你说昨个儿还,今个儿我还没见着钱影。今天可是还钱的正日子了,再见不着钱,明天可得按九出十三归计息了……”
孙亚茹气得一甩袖子:“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取钱,一辈子穷酸鬼、劳碌命,以后别想借我家芳芝的光……”
孙亚茹气吼吼的走了,闫芳香坐回到饭桌旁,孙婉婷激动的拉着她的手,满心满眼的感激与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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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闫芳香和张红英送孙家人上了马车,回头,发现刚才还在身后的闫建勋,竟然不见了。
闫芳香意识到不妙,撒脚就往家跑,在门口撞见了吃糕点的三伢子,来不及理会,直奔屋里。
闫建勋不见了,孙家送来的伴手礼,全都不见了。
闫芳香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绝望的自言自语 :“闫建勋,你良心让狗吃了吗?把东西全拿走了,以后日子怎么过?”
三伢子挥了挥剩下的半包糕点:“他没全拿走,给你留了一包糕点,我太饿了,就打开吃了……”
闫芳香错愕抬头:“三伢子,你是眼睁睁看着他把东西拿走的?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三伢子理直气壮:“闫建勋姓闫,我姓杨,你让一个姓杨的,去拦一个姓闫的拿姓闫的东西,好像不对劲儿吧?”
闫芳香气得上手夺过三伢子手里的糕点:“你个姓杨的,别吃我姓闫的糕点……”
三伢子瞬间委屈的扁着嘴:“是你叫我来吃饭的,结果你自己做席不带我……我早晨到现在,只吃了一口糕点,还被你抢走了……唔唔唔……等我哥回来的,我要告诉他,你欺负我……”
闫芳香:“……”
闫芳香明白,自己是把对闫建勋的气撒在了三伢子身上,可她,仍旧抹不下脸来道歉。
毕竟,以三伢子的本事,稍微比划一下手指头,就能制止闫建勋的小偷行径,可他,偏眼睁睁看着不出手。
现在的她,太缺钱了,那些礼物,加在一起,折成银子也得有二三两吧?
换成粮食吃,不香吗?换成粗麻布衣穿,不香吗?
两人正在门口僵持着,互相不肯低头,一辆马车驶过来,在闫家门前戛然而停。
两人抬头,在看清马车车夫的面容时,三伢子面色一凛,立马奔向马车。
马车车帘一挑,露出了杨铢城惨白的面容:“三伢子,大哥回来了,快回家!”
三伢子立马打开车门钻进去。
车门开关的瞬间,闫芳香看见了里面半躺着的杨锱城: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双目赤红,半身赤裸,古铜色的皮肤,粘满了刺眼了血污,右手紧按小腹,仍旧不能阻止血汩汩外流。
与闫芳香眼眸交错间,男人唇角上扬,给了闫芳香一抹微笑,也许扯动了伤口,眉头不禁又皱成了沟壑……
车门关上了,仿佛要将两个人隔绝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马车走了,闫芳香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这是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