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无论哪个年代,这村头也好,城里也罢,大爷大妈什么的,真是最爱嚼舌根儿聊八卦的,不然好像他们的人生就少了点儿什么乐子似的。
再说这时候娱乐方式也少,大热天的出来乘凉,看见个什么画面儿的,那是避不可免要交头接耳一番。
何颖起初也没在意这帮大叔大婶的,毕竟人家天天出来闲扯什么的,都是常态,时间长了谁也懒得在意。
而且出于礼貌,何颖还专门冲几人打了招呼。
“王姨、李姨、徐婶儿、孙叔……你们几位都吃过饭了?”
“呦,这不是小何嘛,我们都吃过了,倒是你,怎么这么晚了才下班啊?”
“是啊小何,不是听说你上班那公司待遇什么的老好了嘛?怎么还下班这么晚?”
“也不是了,今天是有情况,我们老总从外地回来,我去接了一趟顺便吃了顿饭,所以才耽搁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要不说还是人家小何有出息那,工作又好,工资又高,老板还器重,可比我家那丫头强多了。”
“是啊是啊,你说我家那小子要有小何的本事就好了……”
“你几位客气了,那什么,我就不打扰您几位聊天了,我先回去了。”
“行行,那你回,回吧……”
闲扯了这么几句,何颖也没耽误,迈步就往楼道里走。
倒是瞧她身影消失,几个大妈对视了一眼,弯腰拱头,一时间窃窃私语。
“你瞅瞅这丫头那样子……啧啧,越看越不是什么好人了。一个姑娘家家的,那裙子穿的,膝盖都遮不住,还套着那什么怪模怪样的袜子,真是有伤风化。”
“这你就不动了吧,那叫丝袜来着,现在年轻人都时兴穿这个那。”
“快拉倒吧,正经人谁穿这玩意儿啊,要搁二十年前,这不就是有伤风化来着。”
“其实我觉得吧,穿什么不打紧,主要是这丫头啊,啧啧,听说不走正路啊!”
“真的假的?你听说什么了?来来来,快跟我们说说!”
一听说有什么新奇八卦,一帮大妈可是来了兴趣了。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可是听说了的,这何丫头好像不光是什么坐办公室的,据说还是给人家老板当小蜜的那!
小蜜你们懂吧,就是那种天天跟在老板身边,老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这无论什么年代吧,反正社会对于某些职业,都是有各式各样的歧视的。
就好比殡葬相关的,人们一时提起来,都觉得晦气,避之不及。
而像是这种秘书助理之类的,那就难免往一些不好的方面去想,容易被嚼舌根儿。
加上说实在的,这个年代吧,确实也有不少歪风横行。因而人们提及秘书,多是小蜜称呼,本来也带着几分偏见和歧视了。
甚至于这年头好多人对于小蜜的第一印象,那就是陪老板睡觉的……
这玩意儿简直跟后世那句“有事儿秘书干,没事儿那什么”是一个性质了。
“我就说我家那丫头好歹也是五道口毕业的,现在一月才挣个一两千的,马马虎虎。反而老何家这丫头一月听说四五千,高得离谱来着。弄了半天,这是走了歪路了啊!”
“谁说不是那,也不知道老何两口子是怎么想的,一天天的,闺女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管管!”
“要我说,也许老何两口子也有可能被瞒着那?”
“那也不对吧,你瞅瞅这丫头天天打扮的,花里胡哨的,跟个狐狸精似的。谁还看不出来有问题似的!”
“算了算了,别人家的事儿,咱还是少议论吧。再说了,人家小姑娘又没结婚什么的,万一是跟老板谈朋友那,对吧,那也不犯法啊。”
几个大妈里也有跟何颖父母关系不错的,眼瞅着这讨论的有点过分,忙是开口打了个圆场。
只是很显然,这话多少有点不能服众了,甚至旁边当即有人撇嘴反驳了一句。
“你快拉倒吧,这年头能当得起老板的,招的起小蜜的,哪个不是三四十,甚至四五十了?
这年纪恐怕早就结婚生子了吧?还能是单身?
说白了,这丫头多半就是在外面给人当了小三了,也是够不要脸的。”
“要我说啊,这以后可得跟家里孩子们交代一声,少跟这种不知廉耻的狐狸精来往,不然到时候跟着学坏了,那可麻烦了!”
一帮嘴碎缺德的大妈越说反而越起劲儿,只是全然没注意,那头顶不远的三楼楼道里,何颖正隔着玻璃低头看着这边,满脸的委屈愤慨和难看。
其实打从她当秘书这件事无意间在小区里流传开之后,像是这种风言风语的,那就从来没有少过。
但之前毕竟没有亲耳听到别人议论什么,加上何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跟老板之间那是相当清白,也就没怎么在意。
可现在亲耳听到了这种侮辱性质的议论非议,何颖一时间就想下楼好好跟这帮嘴碎嘴毒的大妈们理论理论。
然而转过身,走出没两步,她又突然停了下来。
毕竟真的下去理论的话……又能有什么用那?
人的偏见,从来不会因为当事人的一两句解释就能消弭。甚至于下去大吵一架的话,谁知道这帮大妈会不会怀恨在心,然后更加变本加厉添油加醋的谣传?
更何况说句悲哀点儿的。
何颖自己心里也清楚,眼下这个时代和环境,人们本身对于秘书这个职业,确实有相当大的歧视。
更何况她自己的所见所接触所知道的人里,比如好多有业务往来的合作公司里,那些给老板当秘书的,十个里六七个都真的是陪睡来着……
尽管她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可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事又怎么解释的清,怎么自证清白?
终究是走了这条路,只能承受这条路上避免不了的一些“困难苦难”了。
这么想着,何颖终究还是放下了下楼对峙的想法,委屈难过的叹了口气,重新迈步朝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