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那门庭若市的府邸好热闹,是什么情况?”酒馆里,一位穿着清白长衫,胸襟上绣有三点红锈的男子,靠在窗边听着雨中传来的嘈杂声,出声询问到。
“秦府千金求诊好多年了,但并没有什么效果。”说着老掌柜还叹了口气。
...
龙鸣镇。
秦府小院。
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站在屋檐下,看着噼里啪啦落地的雨滴怔怔出神。
他叫秦龙,是秦府家主的长子,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但是两兄弟的长相不太一样,秦龙的神韵更像母亲,而弟弟秦鸣则更像他们的父亲。
父亲秦长风是上门女婿,此前遭到过许多非议,等他坐上这家主之位后,非议的声音才慢慢淡下去,如今已经很少能听到了。
“咳咳..”
秦龙右拳放在嘴前,轻声的咳嗽了起来。
近来秋雨连绵,秦龙的身体状况,愈发的差了,时常感觉身体里没有那股热乎儿气,这是他出生时就落下的毛病,折磨他已经有十年了,没有任何办法,方圆千里的医道圣手,对此也都束手无策。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这对于秦龙来说,真是有够糟糕的。
“公子..”秦恩从后面走来,将一件棉衣披在秦龙的身上。
他是秦龙的贴身侍从,是十年前秦长风收留的孩子,天资不错,年仅十五岁就踏入了第二境界,淬魂境,这些年来一直照顾着秦龙的起居。
“这是第多少次会诊了?”秦龙轻声询问到,配上这阴沉的天气,他的身上仿佛缭绕着一股惆怅。
“不..忘记了。”秦恩如此说到。
秦龙闻言轻叹到,“忘记了好,我也记不清了..”
“难得糊涂。”说着,秦龙的脸上还升起了一抹笑容,但那股惆怅始终没有散去。
命运不公,人生际遇有好有坏,好的太好,坏的太坏,就拿秦龙来说,十年前一胞双生,弟弟秦鸣金蛟气象加身,光芒万丈,引四大宗门来此,与秦府立下十一年之约,眼看着就要到了。
而反观秦龙呢,却是天生有疾,身体没缘由的虚弱不堪,就好像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油尽灯枯一般。
没人知道,为什么同胞而生的兄弟,命运上的差距会如此巨大。
看着情绪低落的公子,秦恩忍不住的说到,“公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话秦龙听过太多了,他也一直盼望着那一刻的到来,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还是老样子。
希望、期望、失望,秦恩本是鼓励的话语,却让秦龙的情绪更低落了,他沉默着走回屋子里,盯着早早就升起的炉火,回想着每一次会诊。
从期望到失望,那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然而让人绝望的,却是看不到的希望。
不同于弟弟的前途光明、未来可期,秦龙的修行路可以说是十分坎坷,身体虚弱、经脉阻塞,五年刻苦修炼,不过勉强入门,而今身体越发的虚弱了,他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秦龙怕死吗?
秦龙不怕,他怕的是就这么默默的死去,他还想向那些瞧不起他的人,证明自己不是废材呢,他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那些人精彩、错愕的神情,更重要的是,他心里还种着一个心结没解。
赵兴,一个秦龙记恨在心底里的人,他永远也忘不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弟弟秦鸣挑战赵兴,三招取胜,夺了赵兴龙鸣镇最强少年的头衔,而那晚,偷偷跑出秦府的秦龙,在巷子里被赵兴一掌打翻在地,并且一脚踏在秦龙的胸口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那耻辱的一刻,是秦龙心里的痛,他没有与任何人讲起过。
也正是那一晚,痛定思痛的秦龙,搞清楚了自己虚弱的原因。
在秦龙的体内,有一团混沌的金光,他不知道这团金光是什么,他只知道,这团金光是在他被羞辱之后才出现的,并且还吞噬着他的气血,是造成他身体虚弱的元凶。
这个发现把秦龙给吓坏了,起初他还以为是赵兴加害于他,但冷静下来的秦龙,想到了一些事情。
金光是最近才出现的,没错,但疾病却是与生俱来的,如果他虚弱的原因是因为这团金光,那么这团金光很可能一直就在他的丹田中,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而已。
金光为什么突然显现?
这一点秦龙想不通,但他隐隐觉得,可能是被赵兴羞辱后,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变化,从而导致金光浮现而出,而近来身体有什么变化呢?那只能是越来越虚弱了,除此之外秦龙想不到其它的变化。
金光为什么会吞噬他的气血?
这一点秦龙更是不明白了,大概是某种不详之兆吧!
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父母、还有外祖父,成为了当时秦龙的小纠结,最终他还是选择不说出口,患病多年无能为力,何必再将这不好的消息说出,徒增亲人们的烦恼。
于是八岁那年,秦龙藏着这个小秘密,记恨着赵兴,在痛苦中前行。
一晃两年的时间过去了,那团暗淡的金光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要比之前大许多,有要比之前更明亮。
偶然看见破蛋成鸟的秦龙,也曾思考过,这团金光是否在孕育着什么,它需要气血的力量,待力量足够之后,金光就会破裂,一个未知的生物破体而出,自己对于那个生物来说,就像是一个过渡的载体?
转眼间,冬天到了。
空中飘着鹅毛般的雪花,地上则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鹅毛毯子,秦龙身上的棉衣,又多了几层。
天气冷了,秦龙搬到了外祖父的屋子里居住,每晚外祖父都会用自己精纯的灵气,为秦龙去除寒意,这对于外祖父来说,消耗是巨大的。
有的时候秦龙真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为自己的亲
人添麻烦,他不愿意这样,但他对此无能为力,他舍不得父母与外祖父温暖的怀抱,就只好苟延残喘下去。
吱呀~吱呀!
秦龙踩在积雪上,向外面走去。
外祖父叮嘱秦龙多到外面走走,他说,身体冷了、虚弱了,尚且能够缓和,但是心冷了、虚弱了,却是无药可医。
散心,这是外祖父叮嘱他的真意,秦龙心领神会,他又何尝不想多出去走走呢?谁愿意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是外面要比发闷的屋子更糟糕罢了。
这一天,秦龙鼓起勇气,走出了自己的小院,别看他是秦府的公子,就连在秦府里溜达都要小心翼翼,他在怕什么?他怕的是丑陋的人心,闲言碎语对他的贬低,他怕他人言,伤他自尊心,他也怕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在这个强者唯尊的世界里,家族利益也建立在其上,他虽贵为公子,但却不能让人高看一眼,因为他天生有疾,不是成为强者的料。
一路走来,秦龙不由的自嘲的笑了笑,府上的下人们对他表面恭敬,背地里却在嘲笑他的弱小,为什么崇尚强大的同时要贬低弱小,秦龙想不通,但他一直在经历这些。
眼看着就要走到府门前了,秦龙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撞上了几位舅舅家的孩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呦,这不是秦龙弟弟吗?”
“这是要上哪去?父亲还说让我们几个去陪陪你呢!怕你在屋子里闷坏了。”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青年,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关切的问到。
这分明就是嘲笑、戏弄,秦龙不想理他们,低着头走过他们的身边,谁知那不堪入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秦龙弟弟你怎么比我们还忙?你又不适合修炼,也为家族出不了什么力,整日游手好闲的也这么忙?”
秦龙握紧了拳头,走出了秦府,渐远的身影仍能听到后面传来的嘲笑声,他甚至能在脑海里想象出,那几人笑的前仰后合的嘴脸,他恨,却无力争辩什么,底气不足,气势上也矮人一头。
走进小巷,路过杂货铺、路过草药坊,走过酒楼的秦龙,又退了回来。
酒楼里欢声笑语,酒客们提壶笑谈各路有趣之事,然而在秦龙走进来的一瞬间,却出现了半盏茶功夫的寂静,画面诡异至极,停止的不止是声音,还有他们动作,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平日里下酒的某个故事,被谈笑的主人公竟然现身了,待到秦龙在柜台拿起一壶酒,在角落里坐下后,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来了。
秦龙笑了,这里很好,因为嘈杂的环境使他听不见那些声音,当一碗浓烈的酒,辣的他龇牙咧嘴的时候,那些偷偷打量他的目光,也被他无视掉了。
秦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发现,一个胸襟上绣着三点红绣的男子,从他走进酒楼后,目光就一直在他的身上。
...
秦龙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弟弟的优秀与他的平庸成了鲜明的对比,人们在吹捧弟弟的同时,也在尽情的贬低他这个平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