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得雨轩茶楼。
保定府最高档的茶楼,客人不少,大厅内的数十张桌子聚着的都是些高谈阔论的,而周边一圈用珠帘隔着的房间内,虽不时传来人声,但毕竟隐秘一些,略显神秘。当然,茶楼的二层才是贵人们聚会谈天所在,一般人也是消费不起的。
此时在一层大厅,靠窗的一张小桌边,有一位异国情调女孩正托着下巴,有那双顾盼流连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木窗外,人群熙攘,人声鼎沸,这汇杂着城市各种声响的喧嚣,对她来说,别有一番风味。在自己的家乡盛京,虽说人口也很多,可城市的规模和繁华程度远远及不上保定城,只能说在建设的时候,尽量彷照了明朝的风格,但是又不免参杂了许多本身民族的习俗,所以道,这原汁原味的明朝大都市,这位女孩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哎,大哥,你看那边,坐着的那个姑娘贼水灵,要不小的去帮大哥验验货?”一个贼眉鼠眼,衣着流里流气的矮个子说道。
矮个子身边的这位,面庞清秀,神情孤傲,在听到这话之后,眼睛里顿时泛滥出了一丝淫光,不过却是转瞬即逝,控制的很好,微微地向矮个子点了点头,敢情是默认了。
这矮个子得到许可,迫不及待地就来到这位姑娘的身边,大喇喇地钻到桌旁的一张空凳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用那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着姑娘,搭讪道:“这位小妹妹,这是从哪来啊,这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不要哥哥陪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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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转过那张很不可思议的脸,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猥琐的矮个子,这可是她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头一遭,在盛京,别说是流氓了,就是皇阿玛和皇额娘极尽恩宠于自己,这一帮子亲王贝勒至少面子上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下面的护卫侍人就更别说了,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的,哪里会碰到这种情况。也怪身边的护卫,怎么一个个地都不留神,让这个矮个子钻到保护网中来,当然,这些侍卫们并不担心,因为这位女孩可不是一般人,普通几个人根本算不上是菜。
女孩这时眉头紧皱,心里的火气就似浇了油,蹭蹭地往上蹿,正要发作,不过,女孩的耳边此刻却响起了父皇临行前的交代,来到大明,也就是说来到了敌国,四处都是危机,遇事都要三思而行,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轻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想到这里,女孩长吁一口,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要是按照自己原来的脾气,这眼前的矮个子早就已经断胳膊断腿了,甚至是身首异处了。
女孩美目圆瞪,低喝一声道:“滚开,下次别再让我见到你,小心你的狗腿!”说完,粉颈使劲一扭,转头看向了窗外。
这个矮个子显然是调戏的活计做的多了,脸皮极厚,也不气恼,抬起屁股,就准备把凳子搬近点,闻着这女孩幽幽散发的清香,矮个子似乎自己都陶醉了。
屁股刚抬到一半,矮个子忽然感觉身后有两只粗糙的大手,一下就摁在了他的肩膀上,身子动弹不得,他使劲扭了扭,没想到那两只大手关节用力,捏的矮个子哇哇大叫起来,这下可好了,整个茶楼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
这时,和矮个子一起来的那位年轻人微微变色,看来这位姑娘不简单呐,出入有人保护,不过不要紧,这保定富户家的千金小姐出来,总都是有那么几位护院跟着的,想想自己是谁,会怕这么几个护院不成。
当下就朝着矮个子身后的两人开口喝道:“放肆,在我小侯爷的地盘上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赶紧放手!”
这话一出口,女孩的心里可真的是火上浇油了,调戏人家还不算,还而污蔑自己的这边动手打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女孩曾的站起身来,两只眼睛仿佛就要喷出火来,身边的护卫穆森一见,赶紧拦住姑娘,用坚毅的眼神对姑娘摇了摇头,回过身,对这位号称小侯爷的拱了拱手道:“这位爷,我们初到贵地,还望各位高抬贵手!”
孟俊一看,心里顿时就乐了,嘿嘿。原来是外来户啊,这对方摆明了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孟俊用他那鹰隼般的眼睛瞅了瞅那位气都都的美貌姑娘,顿时心中就有了计较,道:
“三儿,过来,既然是远来的客,咱可不能失了礼数,丢了咱保定人的脸面呐。”
猥琐的三儿脸色转换极快,憨憨一笑道:“是是是,大哥说得对。”口中说着,还不忘回头色眯眯地剜了女孩一眼,这才悻悻地走回到了孟俊的身边。
孟俊微微笑道:“不如这样,我孟俊有错在先,就请这位姑娘喝一杯薄酒,就当是赔罪了,如何呐!”
姑娘冷冷地看着这位面色和善,情绪说变就变的年轻人。刚才穆森的眼睛明白的告诉自己,不能轻举妄动。穆森是父皇特意让叶布舒哥哥派出,跟着协助和保护自己的四大金刚之首,这次远行,叶布舒哥哥领了父皇的旨意,保护雅图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条,再说,叶布舒对这个妹妹的感情也十分深厚,从组织里抽掉了最精干的四大金刚随同。
女孩不愧是皇家出身,思索片刻,有了计较。只见她轻咬朱唇,用那春葱般的柔荑端起身前的酒杯,平举到急促起伏的酥胸前,一仰头就喝了下去。
“好,好,好!姑娘爽快人,我孟俊佩服。”孟俊将旁边人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道:“不过,侯爷我跟朋友喝酒,从来都是喝三杯的,这里还有两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呐?”而此刻,孟俊心中的邪念却是在不断上升,如此性格暴烈的小女子,可是极为少见,看看那女孩子的羊脂玉般的手,还有那起伏不定的傲人酥胸,孟俊的脑海里已经禁不住遐想连篇了。
女子的脸涨得通红,但是,心中的一个声音却是在不断地提醒着她,无奈之下,把剩下的两杯酒一饮而尽,转身就离开了。
对于孟俊来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外表充满异国情调,而内心又是冰冷暴烈的小女子,要是能把她征服,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不过就眼前的情况来说,不太好强来,一来这茶馆的主人听说是保定知府王梦鼎,在这里闹事,总是不太好,二来么这女子身边的几个大汉似乎围了过来,自己没带几个人,把握也不太大。而且似乎这女子好像有点来头,当然,不管是什么来头,富家千金也好,官家小姐也好,我侯爷都不怕,谁栽在我手下谁倒霉,前一阵子有个知县携带家卷千金进京述职,也是准备游历一番,跑到保定府,还不是被自己手到擒来,谁敢跟皇亲国戚叫板呢?什么官员,富商,我让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孟俊的心中恨恨地想道。
这帮子人也不作停留,居然就这么哗啦一下子走了干净。只是他们走到门外不远处时,暗留了两个人,不消说,看来是要去跟踪这位女孩的行踪了。这嘴边的猎物,要是让她熘了,拿我孟俊的面子往哪里搁去。当然,在孟俊的心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要等待那个消息……
“彭啪”一个上好的成化斗彩官窑瓷杯,被孟俊使劲砸到了近门口处,身边的翁姓老管家也是见怪不怪地低着个头,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位小侯爷虽然喜欢摔东西,但是从不超过三个,现在已经是第三个了,刚才摔了的是一个宣德年间的双耳扁瓶,还有书桌上的一方端溪古砚,都变成了破碎的垃圾。现在又是这个杯子,这小侯爷是个逮着啥摔啥的主,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当然,侯府的这些个花费不用管家自己掏,在小侯爷小的时候,翁管家还会劝上两句,不过一直没改得了,到现在,这翁老头也就不去做那么个恶人了,一声不吭便罢。
上午调戏个小娘们不成功,下午在知府衙门得到这么个丧气的消息,让张宪如何不气恼,不郁闷。只听得孟俊恨恨道:“都是什么狗屁东西,一帮子废物!……废物!”
好一会儿,孟俊才匀过气来,眼珠子一转,不知他肚子里又有了什么歪主意,朝着翁管家道:“老翁,去,把三儿给我叫来!”老管家站了一会正觉得累呢,闻言虽感觉语气强硬,心中不爽,不过只要能赶紧离开此地,也算万事大吉,就如获大赦地去了。
矮个子三儿屁颠屁颠地来的很快,对自己的这个主子的脾气性格,矮个子是摸得清清楚楚,哄得他高兴了,啥便宜事情都能沾上,但是这哄的水平可就有高有低了,别看主子发起脾气就似小孩似得,实际上,矮个子清楚的很,这个小侯爷也不是能随便忽悠的主,心里的弯弯绕可不少,要是跟他玩心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三儿微微弓着身子,一脸谄媚的说道:“主子,这次有何吩咐?”
孟俊原本板着的面孔放松了一些,对于自己这个得力干将,是很满意的,虽然没啥武功,可这个奴才的鬼点子特别多,出的主意都是心狠手辣,很合自己的胃口,当然,这种作风,自己另一得力手下,亲兵队长马敢是很不屑的。孟俊时常把自己比作是京城的那位,一文一武,两员大将,彼此又不和,自己还能左右逢源,那位坐着江山的人,无非也是如此御人的吧。
“三儿,想不想跟爷去趟京城啊?”
“想啊!”三儿抓了抓头道,然后露出一副淫荡的表情,道:“嘿,北京城里的青楼里面,那可是群英荟萃啊,爷,真带我去嘛?”
孟俊笑了一笑道:“废话,难道我还开玩笑不成,去,跟马敢说一下,连夜准备,我要去京城!让他多带几个人手去,我有用处!”
一袭青衣的雅图默默地站立在窗户边,看着远处被黑暗渲染地越来越浓的云彩,此刻她的心中泛起了一种身处异国他乡的忧伤。白天发生的事情对女孩的心情来,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由此可见,这个年轻皇室女孩,有着坚强的内心和超乎寻常的睿智。
穆森一个人在门外不远处的游廊内踱着碎步,脑子里在想着什么,“穆森大哥!”一个婉转清脆的声音在小院内响起,穆森勐然抬起头,疾步走向房间门口,就见房内的雅阁此时正坐在门口侧面的小圆桌旁,乌黑发亮的眼睛示意穆森坐下说话。
穆森朝着雅图拱了拱手,神色不动地坐到了雅图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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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森大哥,我叫你来,是想请教大哥,多尔衮叔叔的大军已经离开中原,下一步咱们可就要孤军奋战了,大哥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
穆森一听,恭敬地回复道:“回小主的话,请教谈不上,只是穆森有几点想法,可供小主参详。”
“但说无妨!”雅图略显兴奋道。
穆森胸膛一挺,眼睛内闪烁起跟刚才有了明显的不同神色,开口道:“回小主,从盛京出发前,叶布舒大人有过交待,除了保护小主安全外,还要协助小主办好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要尽快查清传国玉玺的真正下落,并且一定要想法子抢回来。第二件事情是查清北京城和周边府地的防卫布置情况,为我大清国掌握第一手的情报资料。”穆森下意识地看了四周一眼,顿了一顿道:“这其中,尤其是第一件事情最为重要,也最为机密,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我大清国的国运命脉,皇上十分看重。自从发现蒙古人给的那个假玉玺之后,皇上跟叶布舒大人已经多次谈到过此事。”
“恩,穆森大哥,这些我都知道,也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可这没影子的事情,究竟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这玉玺呢?”穆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慈祥,这雅图一路上都对自己十分尊重,加上她自身的武功又出色,穆森对雅图是说不出的喜爱,可惜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是高攀不上。在后金和大清国作了这么多年的探子和细作,他深深的感受到,雅图格格在这方面的悟性和适应能力,是他所遇见的人当中,数一数二的,况且雅图还年轻,只要几年的经验积累下来,她的能力绝不会在他哥哥叶布舒之下。
“小主,咱们先别着急,江湖上最近有传言发现了玉玺的下落,咱们暂且相信这传言,顺着传言摸摸看,就算传言是假的,但是无风不起浪,我想,总会有些收获。”
听到此话,雅图皱起的眉头略微有些舒展,但仍是不解道:“穆森大哥,你说的对,我这一路上正在为此而发愁呢,看起来着急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就像你说的,只要有一丝线索,咱们都要去跟一跟,对吗,大哥?”
穆森听了这女孩有些小大人似地口吻,心中不免莞尔,夸奖道:“是的,小主兰心惠质,一点即通,正是我大清之福啊。天色不早了,小主您抓紧休息,明儿一早,咱就赶赴北京!”
雅图听穆森近乎发自内心的赞美,不免双颊一红,略显羞涩地局促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就是前几日在酒楼的惊鸿一瞥,晚上那人居然又闯入自己闺房,这件事真正是气死人也,不过现在不知怎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想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