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守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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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蹬!蹬!蹬!”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沉重而又有节奏感。“咦?这是什么部队?”常平安心中升腾起了强烈的疑惑,他太清楚自家的官军了,就算是正规军也不可能有这么齐整的脚步啊,难不成陈总兵亲自来了?不可能啊,其他三个城门压力一样很大,陈总兵必须居中调度才行,最多是动用预备役帮助自己来打退进城的贼兵,绝无可能抽调精锐部队,万一其他城门有个闪失,那开封城的城防就完全崩溃了!常平安揉了揉眼睛,看着下边那支身着红色盔甲,头戴高高的明黄色帽子的军队,这的的确确是陈总兵的亲卫部队!可这又完全没可能啊!陈总兵要是在因为北门而抽调精锐,那万一其他城门要破了,那溃败地不是更快?被屠城的结局还是一样的!常平安望着那片红云接近,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刘宗敏,在近几年的战斗当中,敢于面对自己最精锐的老营军阵的官兵部队凤毛麟角,屈指可数!要不然闯王的声势能如日中天?再者说,刘宗敏的老营也的确厉害,骨干本就是西部边军招安过来的,战斗经验丰富,加上刘宗敏这个不拘一格的将军与地下打成一片,有钱分钱,有女人分女人,从来都不阻止下边的兵痞们屠城取乐,人心之恶都被刘宗敏激发出来了,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打仗拼命,然后屠城也拼命,要不是今年李岩的着力整顿,这支虎狼之师完全可谓是地狱魔窟来的妖鬼!

老营的士兵们也很奇怪,多年没见到这么齐整的官军了,也多年未见敢面对面地跟自己干一仗的官军了,所以现在的气氛很奇怪,说是凝重,却又透着不屑和轻视,说是轻松,可总得过了这关才能去抱女人。再看这边,前排清一色的高大银色盾牌,居然一块盾牌由两人扛着,可就算如此,在行进的过程中也不见得有杂乱,后边是几排举着长矛长枪士兵,这是对付骑兵突击的标准配备,再之后是几排弓弩兵,弓弩兵的后边是大刀长枪的混合兵种,这样的军阵在官军之中是常规地不能再常规了。要说有什么不同,刘宗敏骑在马背上极目远眺,发现似乎隐隐约约地在军阵的深处有五六十人,这些人的身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杀杀发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能看到头盔与别的战士不一样,似乎特别长,把脸都给包住了。而从官军这边细细观察这些战士,身下的战马每一匹都是神骏非常,每个人的手中都是一柄异乎寻常的长剑,明晃晃的剑身垂在地上,最为奇怪的是,战马的头上和身上都批了银色的盔甲,一直到了马腿的膝盖位置。大明的官军从来没有如此精良装备的,即使是御林军,从来没有过!

这五十人就是洪承畴拨给吉成的五十位亲卫,由边军勐将杨国梁率领,而其他十几位就是吉成的天机府成员,包括吉成的两位娇妻。吉成本来是不愿意让两位妻子冒险的,可想想眼前的局势是一损俱损,城破之后还能有什么呢?再说,这两位娇妻,一位是中原武林的后起之秀,一位是女真贵族军队中的佼佼者,不人尽其才真有些可惜了!吉成昨日被两人纠缠不清,装备和军阵的事情只能拜托杨国柱照看一二了事。这不,两位娇妻正闪烁着激动和好奇的大眼睛,在银色重骑兵的中间不停地向着军阵外边张望着......

总兵陈永福的儿子陈德与其他士兵唯一的区别是头盔上的羽翎,颜色不一样,数量和长度也不一样,昭示着他就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者!这位第一次统帅这么多人的小将军,望着如此精锐的军阵,如此高昂的斗士,心中完全没有了刚开始发令时候的紧张,心中充盈的只有将要爆炸的汹涌斗志......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到了两支人马距离二百步的位置,双方主帅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停止的命令,而城墙的战斗基本停歇了,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城墙下的这一幕,百战之士们都知道,现在越是安静,预示着等一会的战斗越是激烈,这么旷世不遇的战事,谁想错过呢?

刘宗敏一直肃目看着这支奇怪的军队,心神不波,这时他忽然哈哈大笑叫道:“何方鼠辈,敢挡你爷爷的道?!”

陈德策马向前几步:“尔乃鼠辈?谋反篡逆,还有胆子叫嚣!在你死之前,让你死个明白!在下陈德,开封城内一个普通战士耳!”

刘宗敏一愣,这名字从来没听说过啊!一来自己常年眼高于顶根本不在意情报不情报的,二来陈德一直在侦查营担任小官职,自然是不广为人知,就算手底下这六千战士也有一部分人是刚刚才知道的,要不是吉成这阵子激励士气,同仇敌忾,换做之前官僚的军队之中,指不定底下还有人不服气、不配合的!可现在不同了,所有人的眼睛里只有敌人,至于谁是将领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了眼前的所有人,保护自己的家人。此刻听到己方的主将陈德开口回击刘宗敏,不禁都是暗暗叫好,且看此人贵为副总兵,即使是这两日火速提拔的,居然说自己是普通战士,怎叫下边的士兵不与他拉近彼此的距离,产生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刘宗敏又是震耳欲聋的放肆大笑一阵,“无名小辈,都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废话少说,来吧手底下见真章!让我宰了你这个小畜生,然后找你老婆去!哈哈哈哈!”

陈德毕竟是年少心性,怎会经得住如此挑拨,瞬时间满眼通红,气的牙齿咯咯响,手中的偃月刀柄都被抓的微微颤抖,要不是父亲的教导还在耳边,他就冲上去杀一阵子再说了。可他现在要为后边的六千弟兄的性命负责,绝不能够不能乱打乱冲。正寻思着,对方却先动了,刘宗敏根本没把陈德当回事,对着传令兵低喝道:“都给我听着,一切照旧,分成三阵。左阵右阵都他娘的先把他们的阵型冲散!干翻他们之后,老子带你们屠城!”这刘宗敏狂妄到了极点,布置阵法居然丝毫不避讳对方,根本没把官军看到眼里......

刘宗敏手下的一众将领早就嗷嗷叫了,刚才的攻城战都没杀到几个人,正心痒手痒的紧着。刘将军一发令,个个恨不得冲出去砍菜瓜,可是都眼前的这伙奇怪的不同寻常的官军震慑住了,那些精明的贼军将领们不约而同地都约束着部下,还是依足了老规矩,有板有眼地排起阵型,策动身下的战马,逐渐加速,准备冲锋。

这边的陈德自然目光如炬,果然是将门虎子,就见他大喝一声道:“结阵!”

前排盾牌重重地放在了地上,微微倾斜,后边两个身强力壮的战士用肩膀顶住,长枪兵提前一步,把长枪“乒乒乓乓”地架到了盾牌上面,盾牌后边此刻就像突然长了无数根刺出来一样,明晃晃地一片散着,要是有骑兵硬冲,那付出的代价可不会小了。而在军阵侧翼,也同样有盾牌护卫着,一股钢铁墙把中军紧紧地包围着,准备抵抗贼兵的第一波进攻。

惨烈的冲锋就这样开始了,出乎陈德的意料,在不算宽敞的空间内,贼兵居然还能够左右冲击,而且开始的冲锋是直直地向中军来的,直到一百步的时突然变向,向着自己的两侧侧翼奔去,官军根本来不及应变。此刻从盾牌墙里面飞射出了蝗虫扫过田野般的箭雨,三排式的射箭方式让天空中的箭雨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至少有一半的贼兵被射倒,可是还有一半就在一个呼吸之间就穿过了箭雨。

此刻第一波战马已经冲上了侧翼的盾牌,无数匹马就这么硬生生地撞了上去,马是立刻倒下去了,可马上的人趁着那股冲进,飞进了防御圈,根本就不顾疼痛,一个打滚就爬起来乱砍乱杀,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已经被长枪刺穿,变成了糖葫芦。很短的时间内,受到强力冲击的侧翼便开始混乱。

这个时候官军的中军并没有动,因为这个时候中军不能动,动一发而牵全身,陈德冷峻地看着两侧的交战,身后中军的盾牌阵丝毫没有动摇,因为他知道,刘宗敏还没来,他在等着自己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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