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成笑着应道：“噢，没有没有，陈大人事无巨细，我没什么意见！”陈永福微微点了点头，挥手散去众将，然后才转身对上吉成炯炯的双目郑重道：“吉大人，一切安排妥当，在以北城楼的两里之外，总计有六千军马供大人调遣，其他守城之事就交给我来处置！”陈永福说完，就朝着外边喊了一声：“德儿，快进来见过吉大人！”

吉成早就知道陈永福有个能征善战的儿子，但被他一直派在外边带领侦查骑兵探听军情，所以也就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他。只见从门外进来的陈德腰板直挺，双目炯炯有神，一张年轻的脸被晒得黝黑，行路虎虎生风。吉成一看如此将门虎子，心中顿生欢喜，暗自点头微笑道：“好小子，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就是侦查骑兵队长了！”

陈德到底是年纪轻了些，听到传说中的锦衣卫特使的褒赞，脸庞微红，随后依足了官场礼仪，双手作揖深深拜下：“侦查二队总旗陈德拜见吉大人！”吉成听罢，看了一眼陈永福，陈永福自然知道吉成的疑问，因为堂堂一个总兵的儿子，又如此骁勇，居然才是个总旗。要是换了别人家一镇总兵的儿子，怎么也得是个副千户以上的职了啊。陈永福笑不答言，吉成自然也就没有刨根问底。就见陈永福出言道：“这六千兵马由德儿拿着我的兵符，由德儿统领！”

陈德闻言大吃一惊，有些结巴道：“父亲，这......怎么是我？只怕我不能胜任啊！原来我可最多只带领几十个人啊！这一下子......”

陈永福打断陈德，略带笑意道：“德儿，为父一直摁着你，不让你做更高的官衔，是有父亲的理由的。但开封此战非比寻常，稍有闪失，必将是城破人亡的结局，这六千兵马是你代我统领，你要用心，凡事多考虑一些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军令如山，非常时期，见到你就如见到我，那些个将军不会不从，而且，”陈永福看向吉成道：“还有你吉叔叔在，你吉叔叔的雄韬伟略，久经沙场，你就放心吧！”

陈德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吉成，似乎是不敢决断，但也仅仅是很短暂的时间，陈德很快便道：“那好吧，就尽我所能吧！帮父亲分忧，帮大明分忧！”

吉成见陈德当仁不让的果决性格，不免出言赞许：“后生可畏，你吉叔叔将是你最为坚强的后盾，放手去做！具体布置你父亲一会会跟你讲清楚。”吉成顿了一顿，走近陈总兵一步，若有所思地道：“陈大人，为防止万一，请派人叮嘱周王，不管外边发生什么，都不要出王府，要是周王被抓了，那咱们就前功尽毁，只有逃跑的份了！”陈永福暗赞吉成缜密的思维，未虑胜先虑败：“恩！吉老弟，老哥我自会安排妥当！多保重！”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城内有闯王的两支暗战部队，一支是李岩率领的，只不过已经身陷令圄，只有仰天长叹的份。另一支是高立功率领的，近百人还隐藏在开封城内的各个角落，只不过，这种隐藏只是他们自己认为很隐蔽而已。李岩这几天生活很规律，心思也很单一，以至于身体都微胖了几斤。唉，真是受不了那个家伙，总是大鱼大肉地供着自己，让生活一贯清贫的李岩也抵不住诱惑，这几天都是美食加清风，从未有过的逍遥和自在，没事的时候那家伙还会跑来杀两局，人生如此，惬意！惬意啊！

这不，门口“得得得”的马蹄声，来了，除了那家伙还能有谁啊？李岩已经很自觉地摆好棋子，站在院内，恭敬地迎接这位让他彻底没了脾气的男人，只不过这个服的并不是学识比自己高，也不是经历比自己足，而是嘴皮子功夫太过厉害了，韧劲十足，缠劲十足，现在除了这黑白棋盘能够挫挫其锐气以外，自己还真没什么对付他的好办法。

吉成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深秋的石凳上还是挺冰凉的，不过吉成最近一肚子的邪火，自然不会有大碍。天昏地暗地两局下来，肚子也饿了，自然就有下人撤去棋盘，端上了饭菜，肉香四溢，胃口大开，两人不顾吃相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地吃完最后一块红烧肉，扔下快子相视一笑，这俨然是一对知己好友。吉成摸着有些过饱的肚子，打了几个饱嗝，眼神开始安静下来，李岩观察入微，心道：“来了！”接着就静心以待这个混子的问话，果然，吉成开口问道：“军师啊，你说闯王会不会入这个局啊？”

李岩听罢，微微笑道：“吉大人运筹帷幄，精心策划了这么久，怎会不成功呢？大人多虑了！”

吉成哈哈一笑道：“你倒是会拍马屁，闯王的马屁你也没少拍吧！”

李岩表情一滞，随即苦笑摇头道：“什么拍不拍的，他闯王爱用不用吧！”

吉成又冒出来一句：“恩，谁用谁知道！”不管李岩疑惑的眼神继续道：“明日咱俩继续下棋，不过下棋的地方是北城门的城楼里面，如何？”

李岩的眼中精芒闪烁，他知道，吉成这是在击垮他心中的最后一片区域。要是到那北城楼上，看着底下曾经效忠的闯王部队被一一斩杀，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呢？这边还没有想完，这个混子根本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道：“不要有心理负担啊，你都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再者说，这个计策是高立功的手笔，又不是你引他们入瓮的，对吧？”

李岩继续苦笑，这家伙连自己内心的托辞都帮着想好了，还能说什么呢，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恶，只能苦笑着道：“呵，吉大人，在下没有推脱之意，只是有些不忍罢了！”

“不忍？”吉成完全没有征兆地忽然提高嗓门道肃容道：“那这些乱民在大明的腹心搅得天翻地覆，烧杀抢掠，与强盗土匪何异？你口口声声是读书人，这闯王的行为，你这个读书人该如何解释？”

李岩愣了好半响，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神中忽然充盈出了泪水，眼眶也变得红红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样的伤心事，就见李岩用长袖抹了一下眼角，之后仰天长叹一声：“唉，我已经向闯王建议过多少次！要严肃军纪，严肃军纪！不得扰民，闯王也已经颁了严令！”

吉成追道：“那颁令之后，这帮子人就收敛了吗？”

李岩道：“唉，吉大人说的也是，可战争当中哪有不死人的，再者说，你大明军队的左良玉之流不也是如此嘛！”

吉成笑了笑道：“军师说的没错，大明军队中有害群之马，这个问题崇祯皇帝心里清楚的很，可要不是你们祸乱中原，崇祯皇帝需要养着这些害群之马干什么？那是因为实在是没办法后的办法，他娘的只能靠着左良玉之流去打仗啊！”

李岩好不容易找到反驳的机会道：“你这是歪理！歪理！”

吉成呵呵一笑道：“好了好了，这种争论我俩也争好几天了，军师不要见怪就是了，明日我们城楼上下棋，别忘了！”说完哈哈一笑，抬起屁股，大摇大摆地出得门自去了，剩下一脸茫然的李岩对着石桌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