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开封府城,大街小巷之中似乎还久久回荡着刚才的喧嚣,白天校场上的那一幕幕激昂,被在场的数万百姓添油加醋、口口相传,传遍了开封府城的每一个角落,绝对没有任何一点点的遗漏。而在这之后,巡抚衙门的几十位巡捕似乎也空闲了许多,因为开封府的地痞流氓不知怎的再也没见动静,让人想来觉得好笑,难道真的受白天的鼓舞,一腔热血地去保家卫国了?城墙上执勤的夜班士兵再也没有了瞌睡偷懒的情况,一个个地都是瞪大了双眼,即使已经是布满了血丝。城内的妇女们自发地开始为士兵们缝补衣裳,昼夜不歇。而满大街的孩子们在一些伤残士兵的指导下,居然停止了打闹嬉戏,而是开始练习武艺。最让人惊讶的是,一直都是斤斤计较地各类商人们,居然对士兵的消费一概打折,甚至有的酒楼出现了每逢初一和十五,对军士全部免费......
开封府北城的一处宅子内,李岩、陈增、孟俊还有李年四人围坐在一个方桌上,面前一个大肚子茶壶内的水已经凉了。四人一直都是这么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李岩才打破了沉默道:“不管开封府的情况如何,我们该做的事情还要继续做下去!不能受其影响,坏了心神!李年,这边的情况有没有飞报闯王?”李岩提高嗓门问道。
李年见大哥严肃地问话,翘着的二郎腿马上耷拉下来,正色答道:“大哥,午时就应经完成了飞鸽传书,现在闯王应该早就已经收到这边的信了!”
李岩“恩”了一声,继续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
陈增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军师,依卑职看,这个叫吉成的很有能耐,是个大威胁。”
孟俊闻言立马接口道:“没错,岩哥,我们得赶紧将他除之而后快!”
听罢二人言语,李岩眉头渐渐锁了起来,两人说的话,一个说的是明摆的事情,一个是意气用事,谁也没有提出切实可靠的方案来,看来这通盘的大主意还得自个拿。陈增战斗经验丰富,但不善于布局,孟俊虽然年近三十,可对于社会和军事的看法跟一个弱冠的毛头小伙差不多,虽然做起事还算靠谱没掉链子,但是想要让他详细地布个局,那显然是难为他了。
李岩考虑了好一会,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下一个目标就是吉成!”孟俊一听,满脸堆笑,终于等到这个家伙的末日了,到时候把他抓起来,自己可得好好地折磨折磨他,让他抢自己的小美人。李岩可没管一边窃喜着的孟俊,而是继续道:“小年,侦查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注意,此人乃高手中的高手,还有他的那些手下,皆为虎狼之辈,你自己千万要当心!”李年听罢,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大哥放心,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负着查探之责,到现在为止可有出过一点纰漏?”李岩一看弟弟这态度,轻敌之心一览无余,可对于这位恃才傲物的弟弟,多说又无益,只能又补充了一句:“小年,这次可不同以往,对手强大,切记切记不可掉以轻心!”见李年终于有些深思动容,李岩才略微放了点心下来,转头向陈增道:“陈将军,你依旧是做好一切行动准备,此人对于我们闯军来说真的是个很大的障碍,既如此,原本针对陈永福的行动先缓一缓吧,等待我下一步通知!”
刚刚被攻陷的距离开封城一百八十里处的许昌城中,李自成正在喝着弟兄们的庆功酒,这时一名亲卫快速来到了他的身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李自成本就没有喝酒的心思,他正在琢磨着如何攻下开封的事情,如何才能够花最小的代价,彻底拿下开封,而此刻开封城内又传来了李岩的消息,自然是坐不住了,起身就出了正厅,很快就来到了安静一些的偏厅之中。待闯王坐定,亲卫赶忙把纸条递到了他手里,闯王翻开纸条,逐句看道,第一句是:“昨已斩杀游击将军高谦!”闯王看罢心中大悦,继续看下去,“今上派来一特使吉成,此人甚是能耐,欲除之,请闯王耐心等待!”李自成看着这张巴掌大的纸片,有些发愣和疑惑,因为闯王敏锐地感觉到李岩遇到了麻烦,要知道在一般情况下,开封内诸事都由李岩便宜行事,两日一次的战报每次都只提及战果,从来不会说到迟疑和担忧,这短短一行很不符合李岩风格的字里边,分明透着军师李岩对此人的忌惮。一直以来,李岩在城内都是战果彪炳,侦查军情,刺探情报,暗杀将领高官,可偏偏这次除了汇报战果以外,还提了想除掉的人,如果此人不是很棘手的话,李岩绝对不会磨磨唧唧地先报告自己,甚至还要夸赞对方一下再行刺杀,他完全可以干完之后,报给自己结果即可,就像捏死了一直蚂蚁一般。闯王心思百转千回,看来这次的事情李岩不太自信呐......李自成看完之后长舒一口气,缓缓道:“传俺的话,部队继续在许昌休整,让芳亮把兄弟们的性子收一收,别咋咋呼呼的不安分!明日升帐,将军全都到俺帐中议事,不得有误!”亲卫听了心里一惊,难道说他们在许昌城的胡作非为被闯王察觉了,这可得赶紧报告刘将军,他此刻可是正在许昌知府的老婆和小妾们肚子上辛勤耕耘着......
由于吉成的交代,篱儿这几天一直窝在住处,十分烦闷,本来是个活泼轻快的性子,眼下都快被憋死了,数次央求着鲁保跟他熘出去,到开封的大街上买糖葫芦串吃,可鲁保也同样地数次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少爷的命令就是铁的纪律,这一点鲁保比任何人都要认死理。不过今日,少爷似乎心情很好,放了他们的假,但是也仅仅只能是晚上出去,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来,而且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虽然准了假,可鲁保还是不太愿意出去,自己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到街上去干吗?鲁保明白开封城内目前的境况如此复杂,少爷是因为体恤他们,才让他们出去转转的。可他实在禁不住篱儿的央求,心一软,还是出去了......
这里是一个居民聚居区,有一些商铺门口挂着灯笼,说明还开着门,主要是一些饭馆和茶馆,这大晚上的其他铺子是肯定打洋了。青条石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在一个转角处,有个老头担着面条担,正在零零落落做着生意,面条担上稀稀拉拉地插着几个糖葫芦,在旁边是两张很小的桌子,桌子上头坐着两个人,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一男一女,正闷头吃着碗里的面条。
鲁保一眼就看到了面条担上的糖葫芦,暗自庆幸着从住处走出来不远就达到了目的,这下篱儿总可以尽快回去了吧,鲁保心里想着的当儿,已经被篱儿拽到了面条担的跟前,只见篱儿的眼神一直在糖葫芦上打转,正在挑选哪个更大一些,鲁保见篱儿如此模样,苦笑摇头,即便如此,他的警惕性之心一直绷紧着,不过这个卖面条的老头看不出有什么蹊跷,倒是让鲁保总觉得不对劲的,是一边小桌上的一对男女,男的没什么,只是那女人,为何背影是如此地熟悉?什么?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她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在辽东遭罪!鲁保的心脏砰砰地跳着,脑子里的神经电流不住地冲击着他的胸腔和头颅,虽然心中的还保留着一分理智,可这突发的情况也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