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台下所有人都全部到齐，却发现台上坐着的陈永福并没有急着开始训话，他是在等待不远处的锣鼓敲响己时半刻的准确时间，一动不动，底下的军士也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外围越聚越多的百姓嘈杂拥挤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台上还有近日气色有所好转的周王，在他的身后是一位大气都不敢出的御医，好像处于随时准备施救的状态，周王的两边分坐着掌握着开封府城的最高权力的各位官员......

“当、当、当”己时半刻已到，只见陈永福一撩膝部的铠甲，从椅子里面缓缓地站起身来，上前几步，一双虎目精芒四射，扫射八方，随即他深吸了几口气，开口大声道：“诸位将士，我开封府遭此大劫，能够不为贼人所迫，离不开诸位用血肉之躯拼死相守，离不开全城百姓的同仇敌忾，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开封城的精神支柱——周王，没有他站在城楼上的督战，没有他打开王府库房的重赏，我想，我这个总兵估摸着已经与贼兵同归于尽了，开封城也成了一片火海了。现在，让我们高呼周王，向他致敬！”

“周王千岁，千千岁！”“周王威武，护佑开封！”两句定好的口号，在三千名身强力壮的军士嘴里喊了出来，场面可谓是十分壮观，几遍之后，百姓们的情绪也被感染，数万百姓一起叫喊起来。面对这样的盛况，周王顿感老泪纵横，看着这些为自己的朱家江山拼命的人们，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感动，这个时候，誓师台上的其他高级官员也都来到周王的前边，双膝跪地，向周王三呼千岁，表达着由衷或者不由衷的敬意！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底下的声音也渐渐地变小了，按照以往的规矩，陈总兵会在这个程序完成之后，对将士们训几句话，接着军演就会开始，军演的主要内容，就是小半个时辰的军阵操练，不断磨练和熟悉战法，再多就没有了，毕竟开封府城内并不安分，受人爱戴的游击将军高谦都被刺杀了，这种开放式的军演还能真演出啥来？提振提振军心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大伙们都是这么想的，都等着陈永福的训话，可此次出人意料的是，陈永福说道：“现在，锦衣卫特使吉大人，有几句话要跟大伙说！”底下的士兵有些躁动，因为从来就没有锦衣卫的人在誓师大会上发言过过，在士兵们的眼中，锦衣卫的这帮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抓起人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没有一个好东西，一股子抵触和鄙视的情绪在将士之间迅速蔓延开来，而不明真相或者说深受其害的百姓们就更甚了，交头接耳的人越来越多......

吉成不管这些，拿起身边一个比小臂还要长，比头盔还要宽、还要圆的铁皮喇叭，缓缓地走到誓师台的前侧，深吸一口，气沉丹田道：“兄弟们，父老乡亲们！”声音通过这个铁皮喇叭，显然比刚才陈永福传的更远，穿透力也更强，底下的军士和百姓一下子就被这个声音吸引住了，这玩意也有人用过，不是很稀奇，不过在誓师会用这玩意，倒有些新奇。不过，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禽兽不如的锦衣卫高官，对于这些在底层的军人和百姓的称呼，“什么，他说什么？”“那个人叫我们父老乡亲？”“这个名字听得俺心里头热乎”“看那个样子，装的很清高的样子！”“这孙子说什么呢？赶紧滚蛋！”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士兵们苦于军纪，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有偶尔一些老兵油子抓住陈总兵看其他地方的机会，飞快地交谈几句。

吉成的开场白，不管如何，迅速地拉近了与人们之间的心理距离，吉成接着道：“就在前几日，我们的高谦将军，被贼兵残忍刺杀，再往前，其他几位军中将领，还有巡抚衙门的一位官员，以及我们锦衣卫的一位兄弟也被贼兵用卑鄙残忍的手段刺杀！”

吉成说完这几句，刻意顿了一顿，让声音在空气中飞一会，以便让更多的人听到，“现在，他们就躺在我的旁边，他们为了自己的妻儿，为了开封，为了周王和大明，付出了自己生命！而他们的妻儿和亲人们此刻还在痛苦和仇恨当中！”

吉成依旧是顿了一会儿，他是刻意的。此刻台下的几千名军士是听得最清楚的群体，所以安静得也最快，而后方和侧面的数万百姓则是通过口口相传，也基本知道了吉成说了些什么。此刻的军士们似乎更加沉默了，无数的脸庞显露出来的是同样的表情，在他们的沉默之中是隐含着悲伤，高谦将军军纪严明同时又爱兵如子，在将士们的心中还是有很高的威望，被贼兵不明不白地就杀死，大家的心里很不好受，现在，吉成能够看到有一些军士抓着长矛的手紧紧的攥着，有些士兵的脸上隐含着几分怒气，还有一些士兵满脸通红，后方和周围的百姓也开始沉默下来，吉成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要让这个气氛低落到一定的程度......

台上开封府城的数位大老们对于这些自然是见怪不怪，韩焉也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这位连招呼都跟自己打一个的锦衣卫特使“表演”。好半响之后，吉成忽然对着誓师台后边的几人，做了一个“上台”的手势，这几人是陈永福军队里最好的火铳手，只见今天他们的一身笔挺的军装，似乎都是崭新的，但是有心人会发现，他们的鞋子似乎特别笨重，这样的效果就是当他们有节奏地踩在木头上时，发出了很大且很有韵律的响声，在这空旷的空间里面逐步传播。随着这些脚步声的响起，台下面忽然更加安静了，甚至远处那只流浪狗低低的呜咽声音都能够听得到，这个场面透露着诡异和新奇，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疑惑不解，同时心底里面隐隐有些兴奋，可具体的感觉，谁也说不清楚......

誓师台两边各站好了三名扛着火铳的士兵，在他们的每一个人的身后还各有一名拿着火引子的士兵，这六个人是陈永福神机营中最为精锐的几个人了。当初吉成去陈总兵那边借兵，借的就是这几个人，当时陈永福大概地听了吉成的一些设想，还挺新奇，而且吉成的目的也是激励士气，当下就同意了，这十二名士兵跟着吉成训练了三天，对于这些老兵精锐来讲，能够在那么多弟兄面前露露脸，谁不开心？这些许小事自然是驾轻就熟的了。

“啪啪，”十二名士兵来到预定地点，站定，六名拿着火引子的士兵用同样的动作，十分整齐地两两抬起三副用黄明色凋龙大明国旗包裹着的担架，奋力举过头顶，而就在这个时候，吉成嘴巴凑着话筒顺势大声道：“这里就是我们失去的其中三位英雄，现在，我受周王的委托，要代表大明崇祯皇帝对他们表示哀悼，为他们在保卫开封所做的贡献表达敬意！”

“落架！”六名士兵又同样整齐地放下担架。

吉成大声地命令道，“鸣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