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斗冷冰冰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非常直接地表示出了对吉成这种无名小卒的不屑，给点笑脸，只不过是碍于生意场面而已：“让阁下久等了，来啊，再上一壶茶来！”
说完，自己掸了掸大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长袍一捋，一屁股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端起丫鬟刚刚摆上的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打开盖子，轻吹了几下浮面的茶叶，道：“阁下打哪来？找我又是何事呢？”
吉成不疾不徐道：“在下江阴县吉成，一介小小的商人，因跟着军中有些故友旧人，这不，托我做些棉衣的生意。”吉成这次没有弯弯绕，就一句话把该说清楚的都讲了个清楚明白，对于这种汉奸败类，吉成懒得跟他多啰嗦。
范永斗呵呵一笑，道：“这军中的生意，可不是一个小商人可以随随便便就能做的！”范永斗话中带刺道。
吉成不以为意道：“范掌柜，在下需要三千套棉衣，供前方战士御寒之用，在下本是做些粮食的生意，这棉衣苦于一时之间无处可寻，所以来求助范大掌柜！”
范永斗道：“呵，阁下倒是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三千套棉衣，鄙人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备齐并送到这里，不过……这利嘛……”范永斗微微一停顿，道：“你三我七，如何？”
吉成的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嘿，这家伙真是名不虚传呐，这明明是五五开的生意，居然狮子大开口，真是霸道至极！吉成即便知道此事仅仅是引他上钩之举，可听到这种话语，心中不免产生了不悦，道：“范掌柜，您是做大生意的，我这点小生意，还请高抬贵手，五五开吧！不能再让了！”
范永斗听罢，端起茶杯，并不说话，只是悠闲地用茶盖撇着茶汤，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他很清楚，吉成跑来求助与他，一定是没有了别的更好的选项，既如此，自己自然得狠狠宰他一把。而吉成实际上已经往深想了一层，凭着范永斗他自身的关系，未必就不能把这笔生意给做下来，到时候可就没吉成什么事了！那这么看来，范永斗这一招不接也得接，吉成清楚得很。既然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过分纠缠，毕竟此事仅仅是一个引子而已，还是赶紧把戏演下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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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吉成假装干咳了一声，一脸苦相道：“那范掌柜，如此在下可就赚不到什么钱了，四六吧，就四六！”
范永斗依旧老奸巨猾地沉默着，并没有像常规生意谈判一样，一口就应承下来。吉成见他还是不语，只能摇头道：“范掌柜，这利是一回事，既然范掌柜不同意分成比例，那你看我们能不能换种别的方式来交易呢？”
“噢？什么方式？”范永斗这才抬起眼皮子，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看向吉成。
吉成内心一阵窃喜，然后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范掌柜，不瞒您老，我跟北边有一些粮食上的往来，如果范掌柜以为这一成利不肯让与在下，那么在下再以成本价供应你一船粮食如何？”
范永斗眯起眼睛，脑瓜子似乎在不断地转动着，这家伙有点意思啊，还有这门路，要知道这水路早就被洪承畴的水师给封锁了，当然，大明的水师也是破烂不堪的那种，可就是如此，封锁一下只知道茹毛饮血，更别提造船的女真人，已是绰绰有余了。吉成这时又补充道：“这可是我的底线了，范掌柜！”范永斗听罢，笑道：“难道说你真有海运的路子？”
吉成点了点头，范永斗直了直身子，欲擒故纵道：“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那行，这笔买卖我范某就答应了，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说完看了看吉成，吉成自然是一副任君摆布的样子，只听得范永斗继续道：“既然你北边有关系，那你跟北边联系的时候，我的人得跟你一起上船…….噢，不要误会！主要是去交接一下粮草！”范永斗老脸居然没来由的一红，不过很快就遮掩过去了。
吉成装作欣喜的样子，拱了拱手道：“这都是小事一桩，那咱们就这么定下了。今日午后，我让人把一千两银子订金送到府上，其余的货到付清，如何啊，范掌柜？”吉成依足了做生意的规矩，尽量让戏演得逼真。
刚刚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范永斗此刻的心中正欣喜不已，事实上，这区区几千两银子的利润，对于他来讲，根本就不在乎，见他随口便道：“吉老弟不必客气，既然是军中所用，自然用不着订金了，一个月之后，棉衣自然会送到这里，钱的事情到了再付也是一样的！”
吉成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抱拳道：“范掌柜大度，大度！那么午后你就派人来我的住处，一道去北边！”
吉成在范永斗的陪同下，走到了门口，吉成环顾四周，装作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咂嘴道：“范掌柜，我见你这寨子气势宏伟，外边的商贩们都在传说这寨子仅仅耗费数月之间就建成，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一观？”
范永斗顿了一下，道：“噢，不妨不妨，范委呐，你带他到处走走，领着他去该看的地方看一下。吉老弟，鄙人这边还有些俗务，就不远送了！”吉成自然也是拱手回应。
出了这重院子，范委就按照掌柜的指令，准备带着吉成一路熘达，没走几步，吉成瞅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从怀里迅速掏出一块和田玉做成的南海仙翁，道：“范兄，你我初次见面，感觉甚是投缘，以后生意场上的事情，还需要您多多提携啊！”范委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窃喜？满足？受用？欣慰？不一而足。事实上，吉成早就看出，这个叫范委的家伙与范永斗的关系应该是很近，按照自己的判断，他应该是管家级别的人物，这样的人自然要多接触接触，以便自己掌握更多的情报。
事实上，这一招实在太管用了，这一圈走下来，吉成对于这个寨子的防卫基本上是了然于胸，甚至连范永斗的贴身护卫的明哨暗岗，虽然没见着，不过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比如刚刚路过的矮墙转角处有一块凹进去的平台，那里边很可能就有护卫暗哨藏身着，还有，在离范永斗院子不远处的几所屋子的木窗户，都是半开半掩的。这么好的天气，要么怕冷全部都关上，要么就是屋内没人，通通风就全开着，这半开着的，显然就是掩人耳目。这些收获，都仰仗范委这货，一个贪财好色的主，估摸着他认为吉成既然已经是掌柜的朋友，自然也没有多少提防之心，加上此人出手大方，心里自然就少了许多防备。快到大寨门口之时，就见范委眯着眼睛，笑道：“呵，这一路下来，鄙人觉得吉老弟不错！谈吐非凡，待人真诚，你这个朋友，我范某人交定了，有以后老弟要什么事情招呼一声便成，在下就不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