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公离去了,翌日,当第一缕朝阳落在崇正门时,凌心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那里。
看到他的身影,许多文武百官窃窃私语,想不到凌心安会出现在此处。
对于凌侯爷,大多数京城官员心中早就明白,百年来唯一的侯爷,有名无权,不能参政,说的好听是侯爷,不好听连顺天府尹都不如,没有任何实权,比百姓活得好一些而已,无权无力的侯爷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混吃等死,还能有什么厉害之处。
凌尚看到凌心安也在此处等候时,也不禁微微皱眉,昨日退朝,并未收到任何消息说要让侯爷今日上朝。
“陛下为何召你入殿?”他道。
凌心安行礼答道:“孩儿也不知。”
“那为何穿得如此随意?”看着凌心安一身素色衣着,开口说道。
“我无官无职,不穿这个还能穿什么?”凌心安笑道。
“胡闹!”凌尚斥道:“面见陛下要隆重!”
“陛下召见是谈事又不是为了见我,看我衣着,这两者怎么看都不需要对穿着太隆重。”凌心安还是平淡笑道。
凌尚噎住,随即冷冷说道:“回来去见过你母亲就再也不去看看她,你小子想什么呢?”
凌心安道:“手中杂事挺多,等我忙完了再去看望母亲。”
“如果实在是熬不住,大可回到凌府居住,这样可以节省不少开支!”凌尚道。
凌心安惊讶,望着凌尚道:“孩儿能坚持得住,倒是现在我听说一些人对父亲你颇有微言。”
“主要是你二叔他们,说你们三兄弟只有老二结婚了,老大老三都未婚,下一代的凌府族长候选人要尽早选拔出来。”凌尚微皱着道。
“那父亲怎么想?”凌心安问道。
“尽早让你哥结婚生小孩,培养他!”凌尚道。
凌心安点点头:“这样也挺好!”
“你也一样,赶紧和秀宁公主多交流,听说你回京大半年了,都未曾和她见面,这是何缘故?”凌尚道。
凌心安笑笑:“时候未到!”
两人边聊边走之时,已经到了光明大殿,众人赶紧结束话题鱼贯而入,这一次,凌心安却是走在了秦王和静王之后。
“侯爷!”静王爷望着凌心安笑道。
“见过两位王爷!”凌心安行礼道。
“总算能和你同朝为臣了!”秦王爷淡淡道。
“以后还得多谢王爷多多提醒!”凌心安笑道。
后方之人听闻三人的话语,顿时心中一惊,一些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事情似乎朝着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果不其然,凌心安站在了静王爷后侧,随着一股无比强大的威压从上方传来的时候,众人知道陛下出现了,在礼毕之后,文武百官们此时却是沉默了下来。
今日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多了一个侯爷。
“朕今日宣凌侯入殿,就是让各位与凌侯有多多交流的机会!”大周陛下的声音缓缓响起。
昨日那帮弹劾凌心安之人心中顿时一惊,显然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做。
开始自然是各个重要的奏折和要处理安排的事宜,凌心安沉默,静心听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们相互争辩或者推脱
的话语。
全程没有一句话,如果有人细心观察下,就是整个大殿内最为沉默的便是当今陛下以及凌心安了。
“凌侯!”突然,整个大殿内响起了陛下的声音,凌心安微微一怔:“臣在!”
整个大殿突兀安静下来,齐齐望上了最上方那道虚幻身影以及一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凌心安。
“年中赋税已经递交上来了,江州城众望所归,依然是各州中缴纳最多的州,侯爷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皆是托陛下的洪福和江州知府杜大人等一番同僚及江州百姓们共同努力造就的,于微臣并无关系。微臣没什么需要补充。”凌心安不急不慢道。
群官哑然,不由的望上凌心安,实在没想到会从凌心安嘴里听到如此言语。
杜如来神色莫测的望着凌心安,只从他儿子登上江州府知府大人后,他的家门就从未减少过登门拜访的同僚,此时的他比起当初,在官员之中声望不知增加了多少。
政务继续,直到最后没人说话,整个大殿都在沉默。
凌心安走了出来,道:“陛下,臣闻有人弹劾微臣,说微臣被海盗俘虏,有失大周威严,恳请陛下收回赏赐!”
整个大殿一片安静,唯有当日奏折之人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此事朕已经驳回,凌侯不必放在心中!”大周皇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陛下,微臣被捉事小,大周体面兹大,朝中某些大臣还会拿着微臣之事说事!”凌心安道。
群官没想到凌心安会如此直白的把这事拿来说事,朝廷之上,文武百官相互弹劾,指责对方不够尽忠尽职,都是按照规章去做,大家你懂我懂,只是没想到凌心安会如此明白的说道。
大周皇帝的顿时沉默,无尽的压力如大海波澜一样起伏。
此时所有官员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多喘,安安静静的低着头。
凌心安巍然不动,低着头,对于其他百官的目光,他丝毫不在意。
“此事就此接过,任何人不得再论!”大周皇帝开口道。
正当凌心安欲要开口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臣认为应该摘除侯爷的赏赐,侯爷被捉,有辱陛下,有辱大周!”
大殿上再次沉默,所有人都悄悄的望上说话之人。
太史高要,此时站出来说道。
“高太史,此事朕有决断,无需再议!”大周皇帝淡淡道。
“陛下,既然高太史如此认为,自有他的道理!”凌心安忽然开口道。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就连大周皇帝都终于睁开了双眼,冷冷的望上凌心安。
凌心安再次开口道:“不知高太史弹劾凌某何事?”
高要也一时愣住了,他也没想过凌心安居然会如此将话挑明,而且是当着陛下的面。
“高太史,请问你要弹劾凌某什么?”凌心安望着他淡淡道。
群官们此时再蠢也知道,这位侯爷生气了,一些聪慧之人立即想到了这半年来,侯爷在京城经历的事情。
陛下赐封为侯爷,百年来唯一的侯爷,有名无权,正如他调侃自己那般混吃等死的主,说白了就是被软禁在京城。
而之所以有人觉得凌心安被捉是有辱大周,归根结底还在于有人
嫉妒。
凌心安可以说回到京城之后,一切循规蹈矩,除了吴广贤一事,凌心安间接的参与了保护其父之外,就再没对朝廷有过任何过问。
但依然还是有人眼红他,所以他被抓便是成了有辱大周的大事。
高要冷冷道:“凌侯爷应该誓死抵抗,扬我大周气概而不是贪生怕死,花巨资赎回一命。”
此话一落,一些人盯上了凌心安,暗暗点头。
凌心安行礼道:“陛下,高太史觉得微臣不应苟活于世,而臣是不如高太史那般高风亮节之人,想让微臣为了虚名而摘掉自己脑袋,那陛下,恐怕会让您失望!”
如此怪异的言语,落在大殿之上,就连赵公公都微微睁开双眼,群臣们更是觉得此言论太过荒谬和放肆。
“陛下,微臣觉得凌侯恃宠而骄,有要挟陛下之意!”一道搵怒的声音响起,是吏部中书汪灵卫站了出来。
“汪中书,凌某问一句,若是为了毫不重要的虚名,让你去死,你便去死吗?”凌心安冷冷道。
“君让臣死,臣便死!”汪灵卫道。
凌心安望着他,心中自然明白现今的人,对于君臣关系的执念不是一般人能改变的,凌心安也不至于说去改变这种环境,但不代表着这样的事不能去利用。
“高太史您也这么认为的?”凌心安道。
“老夫只是觉得做人要有骨气,做臣要有志气!”高要道。
凌心安拍掌道:“高太史说的真好,那高太史,你履任太史之位四十载,那这四十年来,你自认为有志气还是有骨气?”
“老夫不敢自诩鞠躬尽瘁,但也是不负皇恩!”高要行礼道。
“好一句不负皇恩!”凌心安冷笑道:“如果这样,那太史为何还不请辞,让年轻一代出任太史之位,您老告老还乡以慰皇恩!”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凌尚连忙走出来行礼道:“陛下,臣管教不严,有辱斯文,请陛下责罚!”
群官不可思议的盯着凌心安,想不明白他为何说出如此露骨且幼稚的话。
凌心安望着凌尚道:“凌尚书,如今你我同殿为臣,不必如此!”
然后望上高要淡淡道:“本候记得不错的话,当年高太史上任的时候,前任太史曾经有言,希望太史再接再厉,将大周千年历史修订完成,可是半甲子过去了,高太史,为何连一点草稿都未给陛下查阅,甚至修订?”
“本候在文殊学院学习的时候,看到的大周史记皆为前任太史所言,而到了京城之后,再无更新,虽然有听过将某事纳入了大周纪之中,为何民间和学院一直未有,只有朝廷内部才能看?”
高要浑身一怔,终于将目光望上了凌心安,而后者则是冷冰冰的继续道:“太史觉得本候有辱大周,是因为要将本候被擒一事纳入大周史记之中呢?还是为了大周千秋万代而不能出现本候贪生畏死之名?所以觉得本候不应该苟活于世,而应该名垂千史是吗?”
高要道:“没有陛下钦点,侯爷自然不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你弹劾本候贪生怕死,于公不合,为何还要置我于死地,莫非你我有私仇?”凌心安寸步不让道。
此言一落,满堂寂静如鬼蜮,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