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久别
烟雨岁月,氲了满地落花;沧海流年,葬了古今寂寞。
很多事情,他们猜不到开口,更猜不到结局。命运的齿轮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还在局中。
冰雪消融的三月天,春风摇绿,净月湖的山花也开的十分的灿烂,湖畔有红衣佳人,长发挽成高高的发髻,手中拿着一柄青锋剑,静静立在湖畔,看着湖中悠然的鱼儿。
前些天萧重华离开后,已经好几天不曾回来。平日里他看她垂钓,教她读书,又手把手练剑,如今不在身边,倒有些牵肠挂肚了。李妍有些气闷自己的反常,连剑都不练了,往地上一掷,剑身稳稳的插入土地中,晃动了一下。
慎言从未见过谢姑娘是谁,但也知道这是未来的主母,他才刚瞧见个人影,就见一把剑投掷过来,吓得他后退了几步,确认她没有后续动作,才上前拱手道:“慎言拜见谢姑娘。”
李妍打量了一下来人,眉头微微皱起,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你是何人?”
“慎言乃九黎园中管事,奉命前来接姑娘进府。”他后退一步,见她有所疑虑,又解释道:“前方战事突起,主子昨天夜里已经走了,临走前忧心姑娘安危,故遣慎言前来。”
李妍闻言一惊,这是她才想起来,萧重华是赵王。他日日相伴,以至于她都忘记了,他是赵王啊。猛然想起那几次相遇,每一次都是鲜血淋淋,生死无畏,真是让人操心。“进府就不必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让你们主子操心自己即可。”
“姑娘如此,可让慎言如何回话?”慎言肃然拱手,他虽是九黎园管事,亦是军旅出身,违抗军令,是要受罚的。
李妍拿起剑,朝着他的方向舞去,淡淡道:“如实回答,他知道的。”剑气寒光,在阳光下透着冷冽。
慎言这才发现那是自己主子身上惯用的,竟喜爱至此,连身上的爱剑都转赠了,这个谢姑娘日后不得了。他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故虽没有强行带她离开,却也派了许多暗卫守在此处,赵王软肋,焉能告知天下。
三月雪消,四月春暖,五月花落,六月夏初。李妍一身轻装,净月湖里已经有荷花盛开,只是九黎园那边再无消息,仿佛世上没了萧重华这个人,他强势的来到自己的生命中,然后又悄然退出,让她牵肠挂肚,却又无可奈何。
“小兔子,还好有你。”她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兔子,十分的有灵气,自从萧重华走后,这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兔子,便一直陪着她,已经数月了。
七月流火,艳阳高照,烤的净月湖的红狐都躲回洞中,桃林依旧绽放,只是瞧着花瓣都有些干枯了。李妍怕热,躲在屋里没有出门,好在竹屋十分的凉爽,不似屋外酷热。案桌上凌乱的摆着一些书,往常都是萧重华爱看的,只是如今都被她翻烂了,凌乱中还夹着一俩本折子戏,可见她对这些书的喜爱。
几个月前见过慎言一面,这些月她也陆陆续续的收到九黎园送来的东西,都是慎言亲自送的,大多都是书籍,还有些裙装。说起这个,她都欲哭无泪,她素日里喜欢着素淡一些的,但是这个慎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劲,送来的都是红裳,让她很是惆怅。
不过这可不能怪慎言,他每次来送东西的时候,李妍都碰巧着红裳,又穿的十分的好看,他心想这是谢姑娘的喜好,因此才会着重选些艳丽色。
她扔下一本书,踢掉脚上的绣花鞋,窗外正下起了雷雨,倾盆而下。想起园中还晾晒的衣物,李妍顾不上穿鞋,匆匆忙忙的爬起来,朝着后院跑去。
一身狼狈不堪,抱着一堆的东西进来,扔到床上去,累得气喘吁吁。夏日的雷雨,来势汹汹,李妍关窗的时候,在窗缝里望去,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擦了擦眼,抽了窗杵,飞奔出去。
雨下得很大,溅落在不远处的净月湖,风声雨声落花声,那人就从雨幕中走来。李妍赤着脚跑出来,雨打在她身上,湿了她满头青丝,“萧重华,我以为你不见了。”
他一身铠甲,脸上还有青须斑斑,分明是风尘仆仆赶路回来。他原先是撑着伞的,从雨幕里一步步走来,直到心中的佳人红衣飘飘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心就更乱。
李妍几乎是扑进萧重华的怀里,又哭又笑,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哭是笑,只是语气哽咽,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重华,你怎么可以一去几个月,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我回来了,夭夭。”萧重华环抱住她,腰身纤细,分明又清减了许多了,伞已经跌落在地上。他在军中指挥三军,怕家信会被有心人拦截,为她安危,故没有寄信回九黎园。“别怕,是我不对。”
“你每次都是受伤遇见我,我深怕有一日,你鲜血淋淋昏倒在无人之地,却再也没有人为你止血诊治。”她哭着捶他胸膛,却听得他忍耐的声音,慌忙放开他,神情十分着急,道:“你是不是又受伤了?你快给我看看,你笑什么。”
“我骗你的,好几个月了,不痛。”萧重华见她如此着急自己,心中有一股热流涌过,笑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是我的错。”
李妍恼怒,扭头就走,萧重华见状,心知自己是真的惹恼了眼前的姑娘了。他注意到她是赤脚跑出来的,心疼的不行,于是拦腰抱起,引起了她剧烈的挣扎,高声道:“放开我,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叫人了。”
“哪有别人,你叫吧。你若是再乱动,我就不客气了。”萧重华笑着威胁怀里的姑娘,丝毫没有注意到树上的暗卫已经惊得快掉下巴了。
“无赖——唔……”她还想着反驳,却见他俯身,霸道的吻已经落在她的唇上。李妍惊得睁大了双眼,刚想反抗,萧重华已经放开了她。“你,这个无赖。”
“夭夭,换个新词,我都听出老茧了。”如同偷了腥的猫,萧重华抱着她进了屋里,关门的时候朝着屋外的瞥了一眼,吓得树上的暗卫瑟瑟发抖,他们似乎知道太多了,知道太多的人似乎都不能活的太久。
屋里十分凌乱,书籍仍在桌上,床上还扔了未整理的衣物,萧重华放下李妍,道:“快去把衣服换了,夏日虽然炎热,但也极易着凉,快去,乖。”
“你不许偷看!”李妍狐疑,将信将疑,现在萧重华在她心中信誉不好,不过她也知道若不赶紧换衣服,指不定要生病,于是迅速窜到屏风后,换之前还凑出头,紧张兮兮道:“你,不许偷看,给你,快换。”
萧重华单手结果她扔过来的东西,是他平日里穿的常服,无奈的低笑。
李妍换好衣服,从屏风里出来的时候,萧重华也正在系腰带,他的发冠已经解下来,墨发披在肩上,还有些小水滴,她又丢了一条巾子过去,道:“快擦擦,省的在我这里病倒了,到时候你们那些人,咋咋呼呼的,吵死人了。”
萧重华系好腰带在她平日梳妆的地方坐下来,向她招了招手,笑道:“夭夭,帮我擦。”
“夭什么夭,自己有手有脚,自己擦去。”她亦是披着发,丝毫不买他的帐,明显还生方才的气,她胡乱的擦拭自己的秀发。
萧重华接过她的巾子,将她按在墩子上,仔仔细细的替她拭去发上的湿意,道:“气坏身子不值当,你呀你呀,不是一向看的十分开,怎么就在这里钻牛角尖了。”
他这么说,李妍憋了一口气,嗔道:“我就爱钻牛角尖,还有谁跟你计较那件事了。我气的又不是这件事,你出去!”他归来,她高兴还来不及,她气的是他轻薄她。
“外面雨有些大,我的胸口突然还有些疼。”萧重华一手捂住胸口,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李妍明知他是装的,却也狠不下那颗心。半干不干的样子,她起身替他擦发,良久叹道:“我素来知道,送军旅之人出征,尤其难受,却没想到是如此心情。”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年少时候,母亲同她说过,送他出征,盼他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终有一日他回再也回不来。李妍不知道母亲是哪里来的感触,只知道谢家军旅出身,她的大舅舅就是这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那是母亲说,她的女儿绝不能嫁给军中的男子,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承受这样的锥心之痛。
可偏偏命运弄人,她心仪之人,却正是三军主帅。
沉默一阵,萧重华开口道:“让你担心了,夭夭。若有下次,你随我出征吧。”他想许她一个盛世安稳,许她岁月静好,可偏偏又是他让她牵肠挂肚,思虑剧增。
李妍手中动作一顿,许久才道:“好。”
既然已经下定决跟他,便要做好日后所遇见的种种,她宁愿随他出征,若有意外便一剑抹了脖子,也好过几个月后收到噩耗,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母亲,夭夭又要忤逆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