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最了解自家人。
所以时四哥说自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其实家里人一个都不信。
可人还在床上病恹恹地躺着呢,问多的也是一句都不肯说,纵然是心里有怀疑,也只能默默把狐疑先压下去。
只是这事儿老三都还没意识到不对,糯宝是怎么知道的?
糯宝飞快地想好了理由,趴在二哥的怀里小声说:“我听四哥哥说的呀。”
“四哥哥睡着的时候说别推我,还跟一个叫王清成的人吵架,说王清成推他!”
“王清成?”
时二哥捏着她头顶的小揪揪说:“你真的听清楚了?”
“你四哥哥说的人就是王清成?”
糯宝鼓着腮帮子用力点头。
“一个字都不错!”
这都是她在四哥哥的记忆里亲眼看到的,王清成那张作死的脸她都看清楚了,怎么可能会出错?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糯宝还指着趴在脚边的旺财说:“二哥哥不信你问旺财,旺财也听到了!”
旺财打了个哈欠呜呜着点头,时二哥的面色逐渐染上凝然。
他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太对。
不过转念一想,自从老四被送回来,糯宝就一直带着旺财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偶然间听到老四说了几句梦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只是王清成……
这个跟去青城镇有什么关系?
时二哥哭笑不得地戳了戳糯宝的小包子脸,忍笑道;“你听到四哥哥说王清成推他,所有你就想去青城镇找他?”
糯宝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下故作迷惑地歪了歪脑袋:“王清成不就应该住在青城镇吗?”
“如果不住在青城镇,他为什么要叫清成啊?”
时二哥忍着好笑地把小家伙揉进自己的怀里,眼中冷色渐起,出口的话却温柔至极。
“我的傻妹妹呦,他可不一定就住在青城镇。”
“不过既然都出来了,二哥带你们去玩一圈正好,省得你在家待着无趣。”
“不过话说回来,你都听到你四哥哥这么说了,为什么不跟爹娘说呢?”
糯宝委委屈屈地食指对食指,小声哼哼:“娘亲看着四哥哥一直哭,糯宝不想让娘亲哭。”
不光是戴红柳哭得日夜难眠,就连寡言沉默的爹爹也连着红了好几日的眼。
这种时候,要是让他们知道四哥哥是被人害的,岂不是在往他们的心口上扎刀吗?
时二哥闻声猝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糯宝说的对,是不该让爹娘担心。”
“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以后再有什么你不想让爹娘知道的事儿,可以不告诉他们,但是要跟二哥说,记住了吗?”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往心里揣那么多事儿。
他的妹妹不需要这么懂事儿。
再说了,就算是背着大人找到了又能如何?
两个小孩子一头喝奶的狼崽子,两人一兽合起来堪堪超过两只手的岁数,这样的队伍能去干点儿啥?
有些事情该交给大人来做。
糯宝乖得不行地嗯了几声。
时三哥急得抓耳挠腮,还没开口就被时二哥横了一眼。
“说好了是出来玩儿的,别的就回去再说。”
能在书院里把老四推下池塘,那就肯定也是书院里的人。
只要知道了名字,回去以后不愁没机会回敬。
马车的速度比预想的快很多,他们一行人抵达青城镇的时候,晌午刚过。
时二哥当真就像是带他们来玩儿的,进了镇子直奔闹市,一个小娃娃手里捏了一串糖人,时三哥的手里还捧着一包绿豆糕。
糯宝依旧是脚不沾地,坐在时三哥的肩膀上指哪儿去哪儿。
王长栓没这样的待遇,只能是瞅准了时机就往时三哥的胳膊上挂,抓住机会就是一个原地起飞。
他都试过了,只有时三哥有这么大的劲儿,抱别人的胳膊都飞不起来!
一路走一路晃荡,糯宝像是终于逛累了,抱着时三哥的脑袋说:“我们去给四哥哥买礼物吧!”
她指着前头的一个笔墨铺子,认真道:“娘说四哥哥的笔都毛了,要买新的啦!”
四哥哥节俭舍不得多花钱,她还想过薅旺财的毛毛给他做狼毫笔。
可大哥说旺财一身的奶膘加绒毛,薅下来的也不能用,不得不放弃。
旺财为了避免被薅秃非常努力,嗷呜一声就跑在了前头带路。
时二哥好笑道:“行,你四哥哥见了宝贝,肯定好得更快了。”
来都来了,看看也好。
笔墨铺子里客人不多,伙计见有人进来忙堆着笑迎了上去。
“几位客官想看点儿啥?咱们店里笔墨纸砚四书五经都是全的,想要什么我这就去给您找!”
时二哥还未开口,就听到边上有人说:“清成兄,时闻楮那个病秧子回家养病,没个三五个月肯定是回不来了,只要他不在,年底的小试魁首不就是非你莫属了吗?”
被叫作清成兄的男子故作矜持地呵了一声,转着手里的毛笔冷笑道:“你这话说得,像是时闻楮在我就拿不到魁首了?”
“那怎么会呢。”
满脸麻子的男人吹捧道:“谁不知道清成兄的才学造诣是咱们书院里最高的?时闻楮那个穷小子怎么能跟你比?”
“要我说,前几次的小试你之所以错失魁首,全是因为时闻楮那小子运气好,否则谁能与你争锋?”
王清成对他的吹捧极其受用,高傲道:“你知道就好。”
他说完把手里的笔扔到桌上,不屑地说:“罢了,这种小地方的笔墨我也看不上,你选些自己中意的,权当是我送你了。”
麻子欢喜得不行的连连点头,嘴里奉承的好话更是一句接一句的没停过。
而这一幕落在其余人眼里,就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巧合。
来的路上说找王清成,结果还真就在这里找到了?
时二哥生性谨慎,示意时三哥等人别乱动,带着笑往前一步说:“我冒昧问一句,二位可是青城书院的学子?”
麻子带着傲气点头。
“是,怎么了?”
青城书院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书院,能入书院就读的人,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本身就是天之骄子。
说出来的确是有几分可桀骜的资本。
时二哥眸光闪了闪,讪笑道:“是这样的,我家弟弟想进青城书院,只可惜是找不到门路。”
“我听说书院里连着两年魁首都是个叫时闻楮的,就想找时闻楮指点指点,刚才偶然听你们提到时闻楮,所以就……”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
麻子见王清成面色不悦,立马就说:“时闻楮就是个穷乡僻壤来的穷小子,他能算什么魁首?”
“青城书院正儿八经的魁首就在你的面前站着呢,你这人怎么有眼无珠呢?”
时二哥谄媚道:“是是是,是我有眼无珠说错话了,您二位都是雅致人,可千万别跟我这个不识数的计较。”
他说着饱含希冀地看向身着华服的王清成,讨好道:“原来您才是魁首才子,今日能见着您这样的文曲星下凡,真是我的烧高香积来的福气。”
“只是我难得一见贵人,往后大概也没机会再入文曲星的眼了,您看能不能告知我个尊姓贵名,让我拿回去教导一下家中不成器的弟弟,也好让他能沾几分您的才气,好在来日讨个好前程。”
他话说得周到礼貌,字字句句都恳切请求,不动声色间就把眼前的人吹捧到了天上去。
王清成本来是不想理会的。
可抵不过他太会说话,微微抬起下巴就惜字如金地说:“我姓王,王清成。”
“哦,原来真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