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京都,但凡能拎得出去独当一面的大人们都在忙。
包括糯宝的几个哥哥在内,也都没有一个是闲着的。
戴洪峰和戴鸿云这两个舅舅得操持戴家在京都的买卖,顺带还要防备着白家的人什么时候就把戴红柳带回去改了名姓,回过头就不见了自己家人。
时野要打理入朝述职的事儿,整日基本上都见不得踪影。
时闻素被戴洪峰带走帮忙,时闻墨小夫妻俩要尽快在京都中找到一处合适的铺子,好及时把惦记已久的饭馆酒楼开起来。
时闻宣读书是彻底无望的,幸运的是于武术兵法一道上极有天赋,直接被时野托付给自己昔年的旧友,入京第二日就去了城郊的兵营。
时闻楮和时小五倒是有心想陪着糯宝,可有心实在无力。
白家文人清流世家百年,到了这一辈也多是读书人多,只可惜寻不出一个天分可比时闻楮的,时常惹得白大舅和白二舅扼腕叹息,感慨后辈庸碌。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天赋异禀的时闻楮,这两个饱读诗书的舅舅就跟土堆里见了金元宝似的,一刻都不愿意等就亲自带着时闻楮去拜师了,甚至还想打点门路让他入今年的国子监,内荐让他破格参见今年的春闱。
时小五则是被白家大舅母带走了。
白家大舅母出自医术世家,家中男子皆是走的医道,出过的名医圣手更是不计其数,他有这样难得的天赋,白大舅母见了就欢喜得很,一大早就来把他接走了。
唯一闲着没什么正事儿的就是糯宝和沈遇白,非要再算上一个的话,还有个长大了很多很多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旺财。
白家的后院里,糯宝揪着旺财给自己当了枕头,仰面看着天边的流云满眼唏嘘:“咱们可真是闲人了。”
闲得头上长草。
戴红柳和戴祖母在里头跟精神好怕了很多的白祖母说话,他们几个小的虽然是跟着来了,可到底是无事可做。
只能闲着。
沈遇白坐在边上慢慢拔草,心不在焉地说:“大约也闲不了多久,你师父大约十来日就能到了。”
玄清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是做了灯下黑,得到沈遇白的传信马不停蹄地朝着这边赶,具体什么时候能到不好说,可等他到了主要的麻烦就都在他们的身上,其余人握着再大的权势还真的都帮不上忙。
糯宝把嘴里的草根从嘴边嚼到右边,含糊不清地说:“那在师父回来之前,咱们就这么等着?”
沈遇白挑眉:“不等着你想怎么样?”
“我昨日说了可以试着强闯,是你自己说不行的。”
糯宝没好气地翻了白眼:“说得轻巧。”
“强闯以后呢?”
“咱们在时家大开杀戒,渡厄死活躲着不肯出来,然后让满京都的人都见识一下你我的威风?”
她倒是不怕动静大,可折腾完了以后呢?
时莹儿虽说是排行第六,也不是时家唯一的女儿,可抵不过她是最小的最受宠的啊!
时家权势大地位高,从上到下都把时莹儿当成命根子心尖子,这么闹起来最后怎么收场?
万一无法收场的话,被牵累的人受了时家的报复怎么办?
糯宝没好气地说:“你是要嘎了,我也用不上那些东西,可是家里其他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强闯绝对不行。”
而且这事儿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也不想被围观。
最好的办法就是设法将时莹儿从时家的那个圈里引出来,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慢慢清算。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股脑清算完毕也不惊动太多人,那样才是最好的。
沈遇白面无表情地说:“是,你说的是不错。”
“可怎么引出来?”
“她察觉到你来了,势必要把自己的脑袋缩回乌龟壳里躲好,你不把王八壳子砸碎了,怎么把人揪出来?”
“那要砸王八壳子也不是抡大锤就能直接上的好吗?”
糯宝心累地说:“咱们就不能再合计合计吗?”
沈遇白黑着脸不说话了,糯宝糟心地看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暴躁?”
“我暴躁?”
沈遇白随手将手里扯下来的草根往地上一砸,咬牙说:“时恬荔,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你怎么不想想我是在为了谁糟心?过些日子我嘎嘣一下死了连魂儿都找不到,我还管得上你的死活?”
“我可事先告诉你了,要是不能尽快把渡厄解决掉的话,她迟早来找你的麻烦。”
“不把你弄死,她是不可能甘心的。”
糯宝活一日,就相当于是悬挂在渡厄头顶的一把要命大刀。
不把这把刀锋彻底毁了,渡厄不可能安心。
糯宝自己心知肚明,可还是忍不住冲着沈遇白呛:“那你不死不行吗?就一定要死?”
“你死了的话,下次谁帮我挡刀?”
“你……”
沈遇白这回是真的暴躁了。
他死死地咬着牙说:“是我自己想死的吗?你还讲不讲道理?”
“那我要是说,我可以让你活呢?你愿意陪我活着吗?”
沈遇白面上一空瞬间反应过来糯宝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也不想就咬牙说:“不行,你休想!”
他忍无可忍地蹬起了半截草皮恶狠狠地说:“那道天道机缘藏着的是你的一生修为,也是你回归原样的关键,你不自己把握好了,难不成是真的想当一辈子的三岁小儿?”
“谁说我一直是三岁?”
糯宝一脸嫌弃地看他:“大哥,我这具躯壳的天资虽然是比不上原本的,可勉强也是能用的,能用能长,不出二十年我就跟之前一模一样,你……”
“你敢说是一模一样?”
沈遇白恼火道:“你说的那法子是要命的!”
如果只是夺一丝机缘那倒是也还好说,可沈遇白目前自找的困境绝不是得了机缘便可解决的。
他是人魂入的剑身,自此脱离了肉体凡胎,也灭了三魂七魄。
这样的怪物不容世间,也被天道所斥。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事儿没有转机。
可他怕糯宝钻牛角尖,也怕糯宝糊涂。
沈遇白强忍着心口翻涌的怒气说:“时恬荔,你听我说,你……”
“嘘。”
糯宝竖起手指在嘴边比了一下,转头看向白家大门的方向,神色微妙。
“你听,好像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