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老爷子此时更想问的其实是外头那人跟戴红柳到底有无关系。
糯宝对此并不意外。
她在二老惶然又紧张的目光中无声一叹,托着下巴说:“是。”
老太太难掩惊愕地说:“那外头那个……”
“那个也是。”
糯宝心情复杂地朝着外头看了一眼,无奈道:“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
还是正巧撞在城门口了。
而且瞧那人的神情,他大约是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马车宽大的车厢里陷入一片难言的死寂,马车外的人也不淡定。
戴红柳强忍着被冒犯的怒气冷下了脸,拉着无措的王雅穗就说:“走,咱们回去。”
“闻素,你带着几个弟弟帮你爹把东西收拾好,我们……”
“等等!”
恍如丢了魂儿的男子终于在此时有了一丝活人的反应,他顾不得时野的阻拦大步冲到戴红柳的面前,无视男女大妨一把就攥住了戴红柳的手。
戴红柳恼火道:“你这人怎么……”
“你肩上是不是有个梅花形的胎记?”
“你今年三十六了对不对?你……”
“你脚踝上是不是还有一个月牙形的疤痕?”
他说完像是怕戴红柳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似的,挂着一头的汗心急解释:“就是指头这么大的,跟烧红的铁钩似的,形状看起来就像个小小的月牙,还有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全都被说中的戴红柳茫然又惊讶地张大嘴不知如何作答,时野赶紧上前一步打开了男子颤抖的手。
他挡在戴红柳跟前不悦道:“你再三阻拦,莫不是……”
“我只是想知道她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
男子红着眼崩溃道:“你别管我是谁,只管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此情此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十分滑稽的,甚至还很是荒谬。
时野本能的想把这个登徒子一圈砸翻,可在动手前却下意识地朝着沈遇白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遇白笑得十分玩味:“所以肯定是有的,对吗?”
时野无从得知这男子如何能一口说出戴红柳身上的胎记,在听到沈遇白这暗藏深意的话后,心头更是噗通一顿。
沈遇白掸了掸指尖笑眯眯地揪住旺财的耳朵,悠悠道:“无巧不成书,这不就是正好赶巧了么?”
“不过……”
他目光转落在大为失态的男子身上,玩味道:“你现在应该很着急回去吧?”
“你确定真的要挡住这里问出个子丑寅卯么?”
男子被他的话一提醒猛地打了个激灵,又急着要走又心急不想让戴红柳走。
“你……”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跟我回家?”
戴红柳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黑,看起来像是恨不得现在就给这个人一拳。
男子在狐疑和不悦的瞪视中百口莫辩,着急道:“我怀疑你是我家失散多年的妹妹,母亲病重,我想带你回家去给母亲看看!”
沉默。
难以言喻的漫长沉默。
戴红柳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看起来衣冠楚楚的,莫不是个失心疯的傻子。
其余人的反应也都差不多。
戴鸿云哭笑不得地说:“大哥,你不能看我外甥跟你长得像,就胡说我姐姐是你妹妹吧?”
“这是我戴家姐姐,你这人怎么还……”
“你是说,你母亲病重?”
老太太扶着时闻墨的手下车站定,打量着眼前急得快哭了的男子,眼底深处是很多人都看不懂的无奈。
“你母亲病得厉害?”
男子一听更要哭了。
“是,我母亲一直挂念着失散的妹妹心病成疾,这些年的身子骨更是不好,我本来是在外出公差,陡然得知家中母亲病重这才急急赶回,否则也不会心急撞了你们的马车……”
“你……你要是身上真的有我说的那些印记,那你一定是我妹妹不错!”
他盯着戴红柳空白的脸斩钉截铁地说:“你跟母亲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母亲还时常说你若是在膝下长大了,也定会出落成眼前这副模样,所以……”
“二爷,家中老太太不好了,您快些吧!”
从城内打马出来一个随从,不等下马就对着男子着急大喊:“二爷既是到了,为何在此耽搁?!”
“老太太那边已经不好了!”
男子心头猛灼眼泪垂然下落,甚至想不管不顾就伸手去拉戴红柳的胳膊。
戴红柳条件反射地紧贴着老太太不敢动,老太太想到糯宝说的话,闭了闭眼哑声说:“红柳,去看看吧。”
“什么玩意儿?!”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甚至连时野都看向了探出个脑袋的糯宝。
糯宝看清她爹眼中的震愕,表情复杂地轻轻点头。
是的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接下来的事态就变得十分不受控制。
老太太都发话了,再加上男子言辞恳切,这时候不去确实是不好推辞。
可大家伙儿不可能放心让戴红柳自己一个人去。
与其把人都拆散了,倒不如一起走一趟。
原本预定好今日直入将军府的一行人辗转饶了一圈,最后白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男子心急如焚,都不等下人搀扶就翻滚下车,落在地上立马就对着戴红柳伸手:“快!”
“母亲或许等不及了!”
戴红柳整个人都非常恍惚。
她认定自己是戴家的女儿,也不曾想过自己还或许会另有出身。
可对上男子通红的眼,她的心头猝不及防就是猛地一酸。
她没用男子搀扶,自己利落地跳下马车皱眉说:“走吧。”
男子冲在前头带路,一路跑得堪称是连滚带爬,时野下意识的想跟上去,糯宝却拉住他的手说:“爹爹,咱们就不去了吧。”
时野皱眉低声说:“糯宝,是真的?”
糯宝仰头看着他点头:“是真的。”
她招了招小手示意时野凑近些,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我和沈遇白都算过了,娘亲就是白家的女儿。”
“刚才那个哭鼻子的,应该是娘亲嫡亲的二哥,白家还有一个大哥呢,应该都在里边呢。”
白家,京都宰相府。
时野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清自己此时复杂的心绪,转头看到的就是戴洪峰和戴鸿云不是很愉快的脸色。
时家几兄弟也很是惊讶。
时闻墨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坐下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最后再看看自家两个脸色极其难看的舅舅,心情复杂。
这会儿他们大概就懂,为什么糯宝身世有异他们当哥哥的会那么紧张了吧?
谁家的妹妹要改口叫了别人哥哥,那原先当哥哥的肯定都不乐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