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红柳等人回来的时候,一无所知但是震撼超深的小舅舅正蹲在门口的地上手指头画圈。
他是真的很郁闷。
哪怕是听闻了许多关于糯宝的惊人传闻,可百闻不如一见,听别人说再多次,也比不得一次亲眼目睹带来的震撼大。
偏偏他心急也没得用。
门怎么都推不开,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也听不清屋里的人说话的声音,他只能蹲在门口心尖疯狂长草。
时三哥自小就跟他关系好,时隔多年也还记得眼前的人,嗷一嗓子扑过去就喊:“小舅舅!”
小舅舅惊喜抬头:“闻宣?”
“小舅舅我可算是再见着你了!”
时闻宣激动地冲过来靠着蛮力把人提起来转了一圈,惹得跟他相比体弱很多的小舅舅赶紧说:“你别胡闹快放我下来。”
他说完忍着目眩回头看了一眼,指着糯宝紧闭的屋门说:“糯宝的师父来了,就……”
“你是说玄清大师?”
戴红柳错愕道:“大师是什么时候到的?”
“半个时辰了。”
小舅舅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在后院看到的一切,抓了抓头皮只能苦着脸说:“糯宝犯困睡过去了,大师和木头都在屋子里,可是我……”
“大师。”
嘎吱一声轻响,死活都推不开的门从内被打开,玄清大师单手牵着面色惨白的木头走了出来。
戴红柳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注意到木头的脸色不对劲,下意识地说:“孩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
她正想说要不请个大夫,可话到嘴边又默默消音。
这孩子是小木剑所化,仔细论起来一身血肉都跟人生来就有的不一样,请大夫管用吗?
还是说要请个木匠?
玄清一眼看出她的迟疑,失笑道:“他只是气血弱些,所碍不大。”
“你们既是回来了,那我就准备把他带走了。”
“带走?”
沉浸在跟小舅舅重逢欢喜中的时闻宣意外道:“大师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虽说这小家伙的来历过于匪夷所思,可他一刻不落地跟在糯宝身边,就这么趁着糯宝睡着的时候把他带走了,糯宝醒了岂不是要闹?
玄清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顿了顿说:“我会等到糯宝醒了再离开。”
他要是直接就走了,小家伙醒了肯定要嘀嘀咕咕地骂人,所以倒不如再等等。
戴红柳闻言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着人进屋坐下。
“闻素,快去泡茶,顺便把你爹叫回来。”
“鸿云,你坐下跟大师说会儿话,我现在就去收拾着做饭。”
戴红柳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灶上燃起炊烟,戴鸿云神色复杂地看着玄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师,刚才在后院的时候,我在糯宝的身后看到一个青衣女子,那个是……”
“有吗?”
玄清微笑着露出茫然:“我怎么没看到?”
戴鸿云鼻子眼睛都拧巴成了一团,难以置信地说:“没有吗?”
他分明都看到了!
“没有吧。”
玄清抿了一口热茶笑眯眯地说:“你说的什么人影?我怎么没看到?”
“你看到了吗?”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脑袋,声音也闷闷的:“没看到。”
“不是只有糯宝一个人吗?”
戴鸿云本来是很笃定的。
可人在面对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时,一旦遭到来自权威人士的否认,心里的坚定立马就会无声动摇。
他眼神挣扎地仔细回想,语气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微妙:“你们真的都没看到?难不成是我一个人眼花看错了?”
“应该是吧。”
玄清维持着高人之姿玄乎得不行地说:“受气场影响,有些时候是容易眼花产生错觉的。”
“你肯定是看错了。”
戴鸿云满脸怀疑人生的恍惚,直到时野进来的时候,都还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茫然。
时野神色匆匆也没顾得上他。
他走近了就低声说:“大师,我有些不解之处想请大师解惑,不知大师是否可挪步说话?”
自从蜀安郡的事儿发生以后,时野的心里就堆了无数的疑惑想问。
可玄清此人行无定所行踪难以捕捉,若不是他自己想出现了,那就不可能找得到。
好不容易把人等到眼前了,时野当然不会放过。
玄清一猜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笑了笑说:“你是想问关于这孩子的事儿?”
时野的视线自木头的身上一扫,垂首坦诚道:“是。”
山精野怪都是民间的传说奇闻,死物可化作活人也是在不成调的古怪当中,从未有人敢说自己亲眼目睹过,也不会有人当真。
可发生在自家的怪事儿是真的。
他猜不透玄清将如此至宝放在糯宝身边的用意,也不想去揣测一柄可化作人身的利器有多少无法预想的价值。
他单纯只是想问清楚,这样超出寻常的变化对糯宝而言是否会有损害。
他只想确保糯宝的安然无忧。
玄清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笑笑说:“这是我当师父的送给糯宝的护身符,也是糯宝往后必不可少的利刃。”
“虽说时机早了些,可也不能说是突兀,有了这孩子跟着,往后纵是我不在,也是有人护着她的,你在担心什么?”
时野无声一猝,玄清垂下眼淡淡地说:“父母爱子计之深远,如此说不算出错。”
“可糯宝既是唤我一声师父,半师半父,我也绝无可能危害于她,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不必为此惊惶。”
时间太短,他想为糯宝铺开的路太多。
所以他挪不出心思来跟时野解释太多,不过眼下所说亦是字字属实。
他们永远不会害糯宝。
也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有人对糯宝起的任何加害之心。
时野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足够了。
虽说玄清说得含糊不清,可话外的意思十分鲜明。
时野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放心不少。
他呼出一口气,自嘲似的说:“大师所言不错,是我疑神疑鬼多虑了。”
玄清不甚在意地说:“你是她父亲,有此担忧不足为奇。”
“不过说来你家喜事接连而至,想来在此也住不了几日了?”
时野并不意外他能看出这些,沉吟片刻点头说:“是有搬离的打算。”
再过几日为他平反罪名的军令大约就要到了,官复原职再加上家中的几个孩子都有了新的打算,从长远考量,再继续住在上岭村肯定是不合适了。
只是……
时野无奈一叹,苦笑道:“我消息有限,目前只知可得平反,却未知去向往何,暂时也无法跟您说清接下来的打算。”
按常理说,他当年是在西北边关被陷害的,如今官复原职也该回到原本的.asxs.,可他早年间断了一臂。
沙场之上只论生死,可不看你是否残疾病弱,那是一片要看实打实的战功才可立足的悍然之地。
他只剩一臂,纵是官复原职也不可能再纵马上战场,空得一头衔又有何用?
身为将士,他已然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