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二哥不放心,跟时三哥一左一右地牵着糯宝走了进去。
糯宝看着险些把眼珠子瞪落在地上的老太太,奇怪地说:“族长爷爷?”
这不是准时准点儿要死了吗?
找她干嘛?
族长有些避讳,顿了顿才小声说:“糯宝啊,你看你奶奶这样会不会有别的差错?”
糯宝心直口快地说:“不会呀。”
“她是造孽太深罪有应得,熬过了就没了。”
有她在,老太太就算是有心想变厉鬼也无用。
她会亲自尽一尽孝道的。
族长听到这话总算是放心了,众人的目光再度汇聚在了老太太的脸上。
有好奇的特意盯着桌上的香案,想借此判定糯宝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神到了这种地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床榻上的老太太不受控制地牵长了脖子大叫了一声。
距离最近的族长看到她的身上似乎闪过了一丝黑气,黑气尚未成型,不等众人看清,站在他跟前的糯宝小手一翻,微不可闻地斥了一声放肆。
他恍惚间好像看到糯宝的指尖飞射出了一道微光。
两道气息相撞,黑气恍若是他看到的幻觉似的,一下就散了。
再也无痕。
族长难以置信地看着糯宝,糯宝望着他充满震惊的双眼认真地说:“族长爷爷,奶奶会乖乖的。”
刚才那一道光打过去,不乖是不可能的。
族长见无人注意到这一幕,猛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把糯宝护在了怀里。
“好孩子,糯宝是个好孩子……”
“你说她乖,她自然是会晓得乖的……”
而他话音刚落,老太太就彻底气绝了。
桌上的香燃断了最后一截,香灰嗖的落下,这个被很多人骂过也骂过无数人的老太太,终于走完了自己与良善无关的一生。
其实这个结果对她而言还算是不错的。
毕竟照她作恶多端的那种程度,没落个晚景凄凉都是福报,在场的人谁也不觉得可惜。
她这边刚断气,外头也起了抱怨的动静。
“大哥,你说的到底准不准?”
时二婶没好气地说:“天都没亮呢,咋就至于要这么急急地撵着来了?要我说等天亮了再来不也是一样的吗?”
一贯好性子的时大哥难得的有些忍不住,面无表情地呛了一句:“原本是想着夜深来的,可二婶折腾了一圈磨蹭到现在,眼瞅着天不是也快亮了吗?”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人!
他们临时想起来没来得及通知二叔一家,一路掐着点儿赶了过去,可谁知道事儿说清楚了,人家一家子全都没人当那回事儿。
时二婶收拾这个换哪个,身上的衣裳都来回换了三四次,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柜都一起扛了拖过来,也不知道是来奔丧的还是来选美的,就差没往自己的脸上多抹几层脂粉。
他家的三个孩子也是如此。
大儿子磨蹭着不想出门,二女儿跟着亲娘涂脂抹粉,小儿子为了不能睡觉扯开嗓子就是一顿呜呜大哭,活生生耽搁到了现在。
本来老太太的死活他也不在意,可活活被这一家子奇葩弄出了怒气。
时二婶晃着手上的鎏金镯子啧了一声,恼火道:“时闻素你怎么说话呢?有你这么跟自己的婶娘说话的吗?”
“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你还有没有当晚辈的样儿了?”
时大哥见不得他摆谱的德行,脸逐渐拉了下去。
时二哥听到这话呵了一声,微妙道:“我大哥如何用不着别人说,可二叔二婶啊,你老娘就在屋里等着你们来见最后一眼呢,你再来迟一会儿,这一眼也就不必再看了。”
糯宝揪着二哥哥的手赞同道:“奶奶等你们呢,等不到。”
时二婶本来还想抱怨,可一听这话立马就觉得不对。
她狐疑地探头看了一眼,诧异道:“真死了?”
这么快?
“不然你以为跟你说笑呢?”
村长黑着脸走出来,看到她一身穿红戴绿的就无比来气。
“你穿戴得这么花哨,是想把你死了的婆婆气起来再训你几句?你这样儿是来奔丧的吗?!”
自己穿得一身红艳艳的,连带着她家的巧翠也是一身粉红色的衣裳,这是来喝喜酒的吗?!
村里有看不过去的老人也在说:“没瞧见过谁家奔丧是这样的规矩,这还是孝子贤孙呢,什么样子!”
时二婶没想到老太太真的死这么快,收拾打扮这么久,无非也就是嫌乡下人土气,想靠着打扮压众人一头,好彰显自己是真的过的很不错。
可白事儿呢,死的还是她的亲婆婆,这一身艳红的衣裳突然就开始有些烫肉了。
时二叔的表情一直都是木的。
他是不孝,可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娘会死得这么仓促。
他被无数议论刺得红了眼,扭头看到媳妇儿女儿一身红艳艳的,忍无可忍地抬手朝着时二婶抽了个大嘴巴子。
“糊涂东西!”
“让你穿成这样出来丢人现眼!”
明明大哥在家的时候已经提醒过很多次了,可这对蠢货还是坚持要这么穿!
要是换作平常,这一巴掌抽下去时二叔的小命都要没了。
可现在不同。
时二婶再跋扈也晓得自己理亏,捂着脸就绝望地说:“我也没想到啊!”
“你咋就敢对我动手?!”
“得了!”
“人刚落气呢,你们赶来了不先进去磕头,在这里鬼吼鬼叫的做什么?”
村长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脸嫌弃地说:“你俩穿红的就不必进去了,省得再给你老婆婆气活了!”
“还杵着干啥?赶紧去找身合适的衣裳换了啊!你难不成想穿成这样给你老婆婆守灵啊?!”
时二婶罕见地熄了气焰,红着眼拉着自己一起丢人现眼的女儿朝着戴红柳的身边凑:“大嫂啊,你给我俩找身衣裳吧。”
来的时候只顾着打扮了,也没想到多带身衣裳。
戴红柳见她实在心累,听着时安跪在老太太床前爆出的哭声,讥诮道:“没看出来,二弟还挺孝顺。”
这时候哭这么大声,早的时候怎么不见人呢?
时二婶被嘲得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羞恼。
可戴红柳还是留了一线。
“罢了,跟我来吧。”
她还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上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