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熬了一宿,喝过粥便睡下了。太子府里静悄悄一片,元熙觉得没趣儿,带着秦顺跟元月两个到南市闲逛。
朝廷立下太子,意味着国祚绵长,老百姓也乐得庆祝,因此南市分外喜庆。面果儿甜腻,炙肉咸香,买扭股麦芽糖的小贩举着两根儿木筷子吆喝得正起劲,就连买大力丸的也出来凑热闹。
元熙拉着元月挤进一处杂耍圈子,正赶上那一个壮汉举着铁锤上演胸口碎大石,围观的人叫了个好,纷纷掏出一个小铜子儿,扔进那张旧铜罗里,当啷当啷十分清脆。
“真是好功夫。”秦顺由衷的赞了一声。
元熙诧异的回过头,她还没听见秦顺这么钦佩的赞过谁的功夫呢。见元熙看着他,秦顺解释道:“这可不是障眼法,他们俩练得是硬气功,真材实料。瞧着架势,没个十年八年的工夫可下不来。”
两个壮汉下了场,上来一高一矮两个瘦子,先是高个儿的倚在木板上做靶子,矮个儿嗖嗖几镖飞过去,把木板上钉出一个人形,连高个儿的衣裳都没碰着。换做高个儿出来表演,他使用的是飞针,十米开外吊着两枚小铜钱,方方一个孔,只见他手腕一抖,甩出一枚带红线的飞针,那针不偏不倚,正正停在铜钱的孔上。
“哟,怪准的。”元月看的呆了。
秦顺啧啧舌:“这个我小事儿也练过,可惜没练出来。”
那高个儿的还没演完,之见他手上又是一抖,第二根儿针飞进铜钱空,把第一根针撞掉了,第二根针便停在了第一根儿针的位置。
人群里哄得一阵叫好声,小铜钱雨点儿似的砸了过来,一个带脖套儿的小猴子蹦蹦跳跳的把钱捡进自己胸前的兜儿里,元熙蹲下身子,拿出一块二两锭子。那小猴子机灵的很,上前一扑,把银子抢跑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元熙站起身对秦顺道:“秦顺,你帮我们买点儿面果儿来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秦顺应了一声,匆匆挤出人群。
元熙见他走了,拉住元月:“二姐,我们到后台去。”
后台有几个小伙计正费力的搬动那块被砸碎的青石板,两个胸口碎大石的壮汉上前拦她:“这儿是后台,闲人免进。”
元熙从荷包里取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在壮汉眼前晃了晃:“如果有事儿,那还算不算闲人呢?”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把元熙请到一旁空地上,搬了木箱请她坐下,元月不敢坐,呆呆的站在一旁。
“我们两兄弟是山东来的,是这里的班主,您叫我们秦大秦二便好。”其中一个壮汉笑道:“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元熙微微一笑:“鄙人姓林,单名一个东字。”
秦大秦二愣了愣,看她的穿着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大户人家起名字都这么草率吗?不是应该有点诗情画意吗?林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男人。
“那林小姐来找我们兄弟俩,究竟有什么事儿?”
元熙微微一笑:“杀人。”
秦大秦二登时吓了一跳:“林小姐,您拿我们兄弟开玩笑的吧?”
“怎么?我像是在开玩笑?”元熙从荷包里又拿出三张五十两:“二百两银子,买一个人的命,你们肯不肯呢?”
秦大秦二吞了吞口水,靠胸口碎大石,碎一辈子也碎不到二百两呐!银子面前自然是有些心动,可杀人是要偿命的,就怕有命赚钱,没命花。秦大秦二还是摇摇头:“不成。”
“我开玩笑的,”元熙莞尔道:“刚才那样说,只是想试试几位的为人。”
秦大秦二舒了口气:“那林小姐究竟要我们兄弟做什么?”
“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们府上丢了个丫鬟,几下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叫一位贵公子拐跑了,家里哥哥去要人,谁知那公子还不承认,盛气凌人的十分讨厌。我想,雇几位去教训他一顿,不用打死,让他见点儿血,长了记性就成。”
秦大秦二对视一眼,原来是去当打手,这倒还可以考虑。
“那要是人家报了官,我们可怎么办?”
正说着,那一高一矮两个瘦子已经下了台,坐在阴凉处喝茶水。元熙抬眼望望他们:“这两位兄弟,一个擅用飞刀,一个擅用飞针,就叫他们远远藏着,来上一下便好。没看见下手的人,就算报了官,也未必能找得到你们。”
这样说反倒容易了。秦大招招手:“嘿,竹竿,墩子,你们俩过来。”
高个儿的叫竹竿,矮的是墩子。他俩听见班主叫他们,都提着小板凳坐了过来:“啥事?”
秦大低声道:“这位小姐花二百两雇你们,你们去不去?”
竹竿嗓门尖细:“干啥?杀人?”
“也不是……”
秦大还没说完,竹竿儿就抢先道:“不是杀人就成,二百两银子,干嘛不赚?”
秦二被他逗乐了,对元熙道:“林小姐,这俩人是您的了。”
元熙上下打量了这一高一矮两个人,心里一阵暗喜,抬眼望望元月,她还是一副懵懂模样。
先把竹竿儿和墩子安排在了萧容深奸辱元月的小木屋附近,叫他们探探地形。竹竿儿和墩子找了一处僻静竹林藏身,那里有丛生的杂草,刚好掩住身体。
墩子亮出自己的刀囊,一排银光闪闪,墩子有些得意:“林姑娘,你说往哪儿扎?是眼睛,还是?”
“你果真能指哪儿扎哪儿吗?这看着可有一百来米呢。”元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有何难?”墩子抽出一柄刀,在手里晃了晃:“你瞧见那木屋上的灯笼吗?”
他手上一抖,元熙还没瞧见刀是如何脱手的,那边的灯笼已经应声落地。一百米的距离,还能割断灯笼上的麻绳,这可真是高手在民间。
“太神了,”元熙赞了一声,在墩子肩上拍了拍:“墩子兄弟,你若这次真能一刀齐活,我给再给你们加四百两。”
竹竿儿笑道:“那总共这六百两,我们是赚定了,可是林姑娘,这一刀究竟往哪儿扎?”
“就……”元熙顿了顿:“哪儿能断子绝孙,就往哪儿扎。”
竹竿儿和墩子双双咽了口唾沫,这招儿也忒损了,但是听起来挺有意思。墩子道:“成,您就瞧好儿吧。”
竹竿将自己的针包也摊了出来:“这事儿既然墩子一个人就能做,那我干什么?”
元熙指指竹竿儿身后的那片密林:“那个人一向多疑,我就怕他带了什么护卫,若他不是一个人来,你们多一个人也能多个帮手。”
竹竿“哦”了一声,往后面山沟上看了看,摇摇头:“该不会吧,这后面是片野山,爬上去要费一天的时间呢。”
元熙摇摇头:“我不知道,反正你们只要看准那个人,扎他一刀,六百两银子我一文不少。”
元月没细听元熙的话,只是默默望着那见小木屋,背过人,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若是时光能倒转会她出事的前一天,她死也不会选择在那天去茶楼。
唉,一切都晚了。
元熙把竹竿儿和墩子安排好,便跟元月匆匆回了城。坐在车子里,元月一言不发。元熙挑起轿帘往窗外看看,低声道:“找时间你到和王府去一趟。”
元月一惊,元熙转过头淡然望着她:“就说你回心转意,想求和郡王怜悯。”
“我?我……不要,三妹我不。”元月开始抽泣。
元熙忙掩住她的嘴,低声道:“你听着,你一定要去,还要想办法把萧容深引到那间小木屋去。”
“小木屋?”元月止住了哭声,想起刚才已经安顿好的竹竿和墩子,不禁皱皱眉:“你是要?”
元熙勾勾唇角:“嘘。”
元月摇摇头:“三妹,这太冒险了,你马上要跟太子成婚,这个时候你不能因为我犯下刺杀皇子的大罪啊。要不咱们再等一等,或者我不要报仇了,我真的不要了。”
望着元月,元熙忽然很心疼,这个傻姐姐,为了妹妹的前途,连自己的大仇都肯放弃。但元月可以不在意仇恨,元熙不能不在意,她这一世,本就是为了仇恨而来的。
前世萧容深默许卫元嘉杀了她的孩子,又刺瞎她的双眼,这一世又跟高秉延密谋,差点毒死她。她如今只是要萧容深断子绝孙,这很公平。
元熙紧紧握了握元月的手:“二姐,人都已经安排停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且放心大胆的去,事成之前,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元月扁扁嘴,她还是有点害怕:“三妹,要不……”
“二姐,”元熙突然把元月手臂抓住:“难道你不恨吗?想想六爷,你们本来有机会在一起的,现在都被他给毁了,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千万不要同情你的敌人。”
“我……”元月心中一阵狂跳,是啊,六爷,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跟六爷在一起了。
“二姐,这个世道可容不得你同情,越是软弱,越受欺负,你难道不想抬起头做人吗?萧容深毁了你的一切,你就不想毁了他吗?想想看,他断子绝孙之后,会有多么痛苦,那就是你对他的报复。”
元月定定神,跳下马车,决然向和郡王府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