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安心想,这个绰号倒是挺传神的。他问:“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上车的?要去哪里?”
瘦猴说:“我是昨天傍晚的时候,在沂河站上的火车,要去南昌。”
曹小安说:“你买的是硬座票,还是卧铺票?能把票给我看一下吗?”
瘦猴下意识地掏了一下口袋,装出一脸无辜地说:“我买的是硬座票,但上车后被挤丢了,一直没有找到。”
在警察面前,他可不敢说自己是逃票上车的。
“你买的硬座票,怎么跑到软卧车厢来了?”
“我的是站票,上车没有座位,就在各个车厢里溜达,走着走着,就到这软卧车厢里来了。”
曹小安冷冷地盯着他问:“你说的都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瘦猴脖子一挺,“哎?我说警官,你是不是把情况搞反了,现在我是报警人,你怎么像审犯人一样审我?”
曹小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在下铺坐下后,说:“好吧,把你看到的情况,详细地跟我说一遍。”
瘦猴看见警察,心里紧张,哆哆嗦嗦,断断续续地才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你是说,你进入包间的时候,看见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上铺,根据你的描述,这个时候其实她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人勒死的,对吧?”曹小安问道。
“对!就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女人被杀,是在你进入包间之前,所以你并没有看见那个老头动手将她勒死,对不对?”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老头杀人,但就用脚趾头也可以想得出来啊。更何况那老头已经说了,他们两个人买下了那个软卧包间里的四张票,也就是说,那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那个女人死了,谁是凶手已经不言而喻了。最重要的是,如果女人不是老头杀的,他为什么要抛尸?难道他学雷锋做好事,为别人掩盖杀人罪行啊?”瘦猴自以为是的分析道。
“那倒也是!从目前咱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个老头确实有重大作案嫌疑。”曹小安点点头,又说,“你是唯一接触过凶手的人,凶手长得什么样,请你向我们详细描述一下,比如说相貌、服饰、口音什么的。”
“嗯······那老头应该五十岁左右,外表看起来有点儿怪异,一头红发,显得有点儿凌乱。”瘦猴回忆着说,“脸上有几点老年斑,穿一件黑色皮衣,哦,对了!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曹小安皱眉说:“一个老头,顶着一头凌乱的红发,确实有点儿怪异。他有没有向你透露他自己,或是那个女人的身份信息?”
“那没有。”瘦猴摇摇头,“老头杀了人,肯定不敢告诉我他是谁啊,要不然你们警察直接就把他给抓了。”
正说到这里,陈大鱼推门进来,向曹小安报告说:“师傅,刚才痕迹检验员对案发车厢进行了勘查,暂时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线索。”
曹小安“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凶手既然蓄意谋杀,作案之后自然会清理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不过我们在茶桌下的一个空酒瓶里检出了安眠药成分······”陈大鱼说到这里,忽然盯着坐在旁边的瘦猴“咦?”了一声,脸上现出惊疑之色,“怎么是你?
“他是报警人,”曹小安看着自己的助手,“怎么,你们认识?”
瘦猴赶紧摇头,看着这位帅哥警察,有点儿莫名其妙。
陈大鱼盯着他说:“前几天绣林警方曾向我们发过一份协查通报,说是有个叫侯三的惯偷,连续作了几起案子,现在可能已经向周边县市潜逃,请我们协助查找。当时我看了从电脑里传过来的照片,就是这家伙。”
说到这里,陈大鱼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擒住瘦猴,另一只手掏出手铐,迅速铐住瘦猴的右手,然后“咔嚓”一声,把手铐的另一头锁在了卧铺的钢铁床架上。
瘦猴吓了一跳,大叫道:“你干什么?凭什么抓我?”
曹小安看了陈大鱼一眼,脸上现出责备的表情,说:“我才不管什么协查通报,现在他是我们这起命案的重要目击证人,你抓了他叫我还怎么办案?”
“不是,师傅。你不知道,刚才我在报警人睡过的下层卧铺的床垫下面找到一个女式钱包,里面有被害人的照片,还有一些人民币和美金,可以确定是被害人的钱包。我怀疑这钱包是这个家伙从被害人身上偷来的,他不敢放在身上,所以只能先偷偷藏在床铺下,等有机会再进去拿。钱包里光美金就有三四千块,换成人民币差不多两三万了。这个数目,已经足够让这家伙铤而走险了。”
曹小安这才明白自己徒弟抓捕瘦猴的原因,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当时案发现场根本没有第三者,是他潜入软卧包间杀了那个女人,偷了她的钱包,然后抛尸灭迹?”
陈大鱼说:“案发现场根本没有第三者留下的痕迹,这家伙又是一个惯偷,看见被害人穿着打扮像个富婆,所以一路跟踪,潜入被害人的软卧包间,将其勒死之后,偷了她的钱物,然后将尸体扔出车窗,企图抛尸灭迹。我觉得,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断了。”
曹小安恨铁不成的对陈大鱼的推理提出了异议,问道:“又意气用事?我来问你,抛尸时间是昨晚8点30分,半个小时后,火车进入绣林站。如果侯三杀了人,他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下车逃走?而且非但不下车逃走,还在案发现场睡起觉来?”
“我想这应该是个意外。”陈大鱼看了瘦猴一眼,思索着说,“他抛尸之后,见到包间里有被害人留下的食物和白酒,觉得包间是封闭式的,暂时应该很安全,加上犯了酒瘾,所以就放心大胆地留在包间里吃喝起来。但有一件事,却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什么事?”
“死者生前患有失眠症,所以把一些安眠药溶在了酒中,准备晚上临睡前喝一点儿。侯三不明就里,仗着自己酒量大,竟把瓶子里的酒都喝光了,醉酒加上安眠药的作用,使他不知不觉昏睡在了案发的软卧包间里。直到列车员敲门查票,他才被惊醒过来。这时候他想要逃走已经迟了,因为他手里没有车票,列车员不会轻易放他走,为了脱身,他就在列车员面前编造了红发老人杀人抛尸的故事,他自己也就从一个杀人凶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目击证人。”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根本不知道卧铺下面有什么钱包,一定是凶手临走时故意留下来陷害我的。”被铐在床架上的瘦猴急得跳起来,“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我说的是真话,真的是那个红发老头请我喝酒,然后就······”
“到了现在你还狡辩?”陈大鱼剑眉一竖,瞪着他道,“你的证词漏洞百出,我问你,如果凶手真是你说的那个红发老头,他杀了人之后本可将尸体抛出车窗,然后在下一站下车,一走了之,他为什么还要喊你进包间陪他喝酒,并且居然当着你的面抛弃尸体,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杀了人一样。你自已说说,正常人能做这事吗?”
“不能。”
经陈大鱼这么一分析,连瘦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经历太不可思议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指天赌咒道,“虽然这事有点儿奇怪,但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
陈大鱼冷笑道:“你赌咒也没有用,法官只相信证据,不会相信你赌咒发誓。”
曹小安上下打量瘦猴一眼,问陈大鱼道:“大鱼,你看他这身材,瘦得像个猴子似的,被杀的那个女人身高约1米7,你觉得就凭他这身板,能从后面一举勒死那个女人吗?如果受害人拼死反抗,我觉得侯三应该不是她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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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鱼说:“这倒不一定,在绣林警方发给我们的协查通报上,我看过这家伙的简介,他是常平市人,初中毕业后到武校学过一年武术,后来就一直在社会上混。你别看他个子瘦小,第一,此人是个惯偷,胆大心细,心理素质比较好;第二,他学过武术,身体素质应该不错;第三,被害人遇害时,可能正躺在卧铺上睡觉,他是趁被害人在睡梦之中将其杀害的。被害人经济条件比较好,买了四张软卧票,一个人住一个包间,本来是想图个清静,想不到正好给了凶手作案的机会。”
曹小安“嗯”了一声,忽然不说话了,背着手踱到窗户前,此时已近黎明,火车在原野上奔驰,地面上升起一层薄雾,远处的树木、田地和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望着窗外沉思片刻,回头对自己的徒弟说:“你的推理,在目前的情况下是最合理的推断,但是漏洞太多,各种解释都太勉强了,缺少有力的证据支撑。如果你确信侯三是凶手,那就去寻找证据,证明你的推理是正确的。”
陈大鱼听了,低头沉思起来。
绣林县公安局法医中心的法医老曹打来电话,汇报了尸检结果。
老曹在电话里说:“我们已经对昨晚在平阴山镇水田中发现的女尸进行了尸检,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7点至9点之间,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也就是被人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