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另一时空人习惯的引起了偏见,孙亮从未意识到一架好犁对农耕社会的重大意义。也没有第一时间敬献给一国的最高统治层。还好有老于世故的洛宏帮他弥补了这个过失。
建业宫城里发生的事情,孙亮自然是不知道的。孙亮此时,正骑着匹温顺的健马,带着几个随从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郑主事,周家村怎么还有多远啊。”孙亮问着身边一个骑着驴子的老农道。
“不远,过了碱水作坊,再走上二、三里路就看得见了。”老农郑主事说道。“哦,前面那些草棚子处就是碱水作坊啊。想不到全福把它建到这里了,咱们先走过看看。”
一行人骑马乘驴向碱水作坊走去,还没到碱水厂,就远远见草棚那边腾起一股股白雾,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阵的焦臭味。
“殿下,我们还是不要去吧,听说有毒呢。”郑主事劝说道。
“没关系,如果不舒服,就用丝巾掩住口鼻吧。”孙亮微笑道。氢氧化钠有极强的腐蚀性,但并不是有毒。碱水作坊制碱的办法是用苏打与石灰乳反应生成氢氧化钠水溶液,只要烧碱水不溅到皮肤上,对人是不会起到什么伤害的。那腾起的白雾,应该是溶化生石灰造成的。
碱水作坊不大,门前的守门人远远地看着一行人前来,早就报知厂中管事。于是等孙亮一行来到作坊门口,全福早早就站在门中等着啦。
“殿下,你怎么来了。快快走吧,这里有毒。”全福看到孙亮,顿时变了脸色,忙催着孙亮离去。
“你全福来得,那些学子来得,我就来不得!”孙亮佯怒道,“就看看,看完这走了。”说着在在侍从帮助下下马,随全福进门而去。郑主事等一众随行人员在门外相候。
作坊依山而建,近门山边处建着几个大竹棚,有大棚内推放着一些生石灰与一些木桶,木桶想必装着武晶一带买来的盐碱。另一个棚子里放着一个个大瓦缸,想必是盛放烧碱溶液的。
作坊中间处,依次排着几口池子,有几个人正在用一个长木锨,在池子里不搅动着。
两人走近池边,池子里浓稠石灰乳在人工搅拌下与苏打进行着反应,上层渐出现了明显的烧碱液层。
“殿下,盐碱在石灰乳池混和一个时辰后,上层清液才是碱水成品,一口池水,一天能收获到二百多斤的碱水,这几口池子,足够香洗厂那边用的了。”
孙亮点点头,现在碱水只用于香洗厂,这样的规模也就足够了。
“现在作坊里有多少人?”
“作坊人不多。都说作坊有毒,招雇不到本地人,只好到市集上买了些工奴过来,大约有二十来人,还有几个管事、护卫。再就是小学的少年,共有十来人,隔日来一次,每天来五六人。”
这时,从工棚中走出一个汉子,手拿鞭子,走到稍远一口池边,喝斥着正在池边搅拌的奴工。看到全福站在池边,颠颠地走了过来,笑着向孙亮、全福两人见礼。
看了看池边搅拌着的几个人,一身破烂,神情呆滞的样子,孙亮皱了皱眉。刻板的奴隶,工作毫无积极性与创造性,可不是他心中的理想员工。
“全主管,贵人,这些贱奴,可真是狡滑,不看着就偷懒。”主事满脸堆笑,讨好道。
“哦,这些奴工都没有家属吗?”
“有些有,但没买过来,那些人,小的小,老的老,根本做不了事情。”
“也罢,等会你把这些奴工叫到一起,我有话说。”孙亮淡淡道。
“贵人您是?”这主事看着全福,迟疑道。
“叫你去你就快去。啰嗦些什么呢!”全福怒道。那主事连声答应,飞奔去了。
“殿下,你的意思是?”
“你看,那些奴工做事有积极性吗?这个样子,你就是管得再严也是没有办法的。当然,如果他们都能从作坊中谋得自已该得的利益,那情况就不同了。我们作坊,用奴工是搞不好的。”孙亮说道。
这个道理,在那个时空被历史证明正确的。后世美国为什么有南北战争,就是因为奴工不适应工产化生产,北方资产阶级需要更多的自由劳动者进他们的工厂,而不是在皮鞭下劳作的奴隶。
“殿下的意思是,把这些奴工卖掉,再招集些佣工过来?”全福揣测道。
“等会再说吧,人召集的差不多了。我们就过去吧。”
眼看着作坊做工人员都集中到了一个草棚外面了,孙亮和全福走了过去。
“你们这群贱奴,贵人来了,还不快快行礼!”刚才那主事挥着鞭子呼喝道。
奴工们在主事及护卫的威吓下,木然地跪伏在地上,向孙亮、全纪行礼。冶山小学的几个少年却没有跪拜,躬身向两人行礼。
“禀全主管,贵人。作坊的人员都召集齐了。”主事跑了过来。
“嗯。大家都起来吧。首先,我宣传一件事情,今后,作坊不再使用奴工,作坊里不行跪拜之礼。”孙亮淡淡宣布道。
众奴工愕然地愣在地上。不使用奴工,那我们怎么办,是要再次送回到大市去任人挑拣?碱水作坊工作虽说也是辛苦,但比起挖矿采石等众多苦役,就不知轻松了多少辈了,而且,在作坊主管的安排下,一日两餐都能吃饱肚子。
“贵人,饶命啊。不要赶我们走啊。”
“贱奴以后再不敢偷懒了,只求贵人高抬贵手。”
…….
顿时,作坊前二十来个奴工哭喊成一片,有人跪伏在地面上,有人更是不停地叩头哀求。
孙亮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了一跳。
“殿下,这些奴工做起事来虽有些不尽人意,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把他们全赶走,这碱水作坊一时也招不到人手。”全福说道,满脸都是乞求。
“是啊,都怪我管得不勤,让他们有机会偷赖,今后我看勤点。”那提鞭的主事,也难得附合道。
“都先起来吧,起来再说。”
“贵人不饶恕我们,我们不敢起来。”一个年龄稍长的奴工说道。
“唉,你们误会我的意思啦。我并没有说要赶你走啊。”孙亮叹道。
“那贵人意思是?”那老奴工疑惑道。
“先起来吧,起来好好听殿下说话。”全福大声说道。
“殿下?”全场大多在愣在那里,众奴工更是不敢起身,那些主事、护卫、少年都一个个跪了下去。
孙亮无奈地看了看全福。全福上前叫道:“你们听好了。这位是当今陛下的七皇子。这冶山皇庄就是殿下的产业。现在都起来吧,没听到殿下吩咐吗,今后作坊不行跪礼。”
在全福的呼喝下,众人谢恩起身。
孙亮上前,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作坊不用奴工,意思是说,你们这些奴工,从今之后,就再非奴工啦。”
“殿下,我们不是奴工,那我们是什么?”那年老的奴工上前两步,问道。
“你们仍可在此做事,作坊按你们工作量按月发放佣钱,你们今后将是自由民。”孙亮宣布道。
“殿下,那就是说,我们自由啦,可以自由离开?”老奴工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啊。这位老者,你自由了,可想到何处去?”
“老奴…老奴,回殿下,老奴无处可去。”老奴工想了许久,凄苦地摇了摇头,说道。
“哦,老者,你家在何处,家中尚有何人?”孙亮问道。
“回殿下,老奴家在江北,多年前被捕获为奴,家人们都不在啦。”说着,又指着身后的奴工说道:“这些人都差不多,要不没有家人,要不就是家人也被发卖为奴。让是殿下让我们离去,我们也无家可归,只能在荒野冻死、饿死。”
这倒是实情。在这个时空,不为奴,但没有生活来源,下场只能是自由地死去。让了增加人口,劳力,孙吴朝廷、甚至世家,到处捕捉山越人,北人,或为奴仆,或编为兵家。
“好吧,无处可去,都留下来。”孙亮点了点了头,又转身吩咐道:“全福。下次作坊如雇奴工,和他约好,必须为我们工作两年,两年后任其自由离去。雇佣其间,每月按正常雇工的八成发放佣钱,另两成折抵买身钱,折抵完后足额发放佣钱。两年期满不再抵扣,离去者发放两月佣钱量的路费,留下者按老员工待遇加月钱。”
“殿下仁义,贱奴永世难忘殿下大恩。”在老奴工带领下,众奴工跪伏在地,不停地叩谢。
“都起来吧。你们留在这里,也是有要求的。必须做事勤恳,服务主事管理。做的好的,加月钱,可升为主事、主管。做事刁滑的,不服务从管理的,出卖作坊利益的,加重处罚,贬为苦役,甚至送官府纠办。”孙亮正色道。
“贱奴等受殿下大恩,敢不知恩图报,就是为殿下粉身碎骨,也不敢有丝毫怨言。有那奸滑小人,不用殿下处置,我们自会结果了他。”
“好吧,就这样吧。希望你们以此为家,勤勉劳作。原有家人在各处的,为奴的,可由庄中去赎买过来,未为奴的,也可接过来。就在作坊周边建房安家吧。没有家人的,只要勤勉肯干,也可在此成家立业。家属过来后,孩子一律入学校,成人可进各作坊或务农。”
一听到家人能够前来,没家的可以在此成家立业,奴工们一时兴奋地议论纷纷。
全福看了看孙亮,上前喝道:“好了,都散了吧,去接着干活吧。”
奴工们激动地向孙亮行礼后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