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马蹄扬起枯黄的草叶,两个黑甲军士相向策马而来。
鸽哨声中,长枪交错而过。
“咔嚓!”
木屑飞散,战马嘶鸣。
一名甲士被长枪击中,应声落马,砸碎了一截栅栏。
两马交错而过,得胜者的是一个黄脸大汉,他看着坠马的军士皱了皱眉,勒住马缰,溜了一个圈又回到原地。
“小子,没事吧?”说着,他伸出手将那个军士拉了起来。
军士双手叉腰,喘息道“呼……严将军,属下没事。”
“没事就好。”他伸手又拍了拍那士兵的肩,挑眉道“要投降么?”
“属下想再来一局!”
“好。”黄脸大汉朗然一笑,翻上马背“那就再来一局。”
黄脸大汉刚拿起钝头的长枪,便被人叫住。
“严参将!”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来人盔顶白羽,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铁律营的,莫不是惹了什么事了?”
那个铁律营的骑兵行到近前,勒马急停,双手抱拳行了个礼“严将军,宋将军找您。”
“不是独孤将军?宋将军不是该走了么?”
那甲士认真的点了点头“确是宋将军遣属下来此,宋将军此刻正在中军幕府。”
“中军幕府么……”黄脸大汉皱了皱眉头“好,本将跟你去。”
天龙山大营中各营与中军皆是相连,路途也不远,不消片刻,黄脸大汉便跟着那个军士来到中军幕府门前。
他到时,钦原卫副将李信诚正在幕府前转来转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严正本,你来的正好,快随我来。”
李信诚不由分说的便把他拽下马,严正本一头雾水,问道“李副将,何事如此焦急。”
“进来再说!”李信诚把他拉进了幕府,甫一进门,严正本便倒抽了一口冷气。
中军幕府齐齐聚了一堆人,除了参军李信诚和叫他来的参军宋刚之外,竟然连监军独孤怡、毕方卫副将宇文安平都在,大大小小各旗主官竟全聚在幕府内,唯独不见两位主将的身影。
旁侧里还候着两个小校,严正本多看了一眼,那两个小校他也认得,是中军护卫的正副统领。
“列位,将军呢?”
听着严正本发问,宋刚的嘴角抽了抽“本将便是找将军不见方才来此。”
“会不会……是到唐将军那里去了?”
宇文安平猛的站了起来“你也未见到两位将军么?”
两个校尉闻言,齐齐跪地“属下等失职,请列位将军责罚。”
“都什么时候了,还提什么责罚。”宋刚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找到两位将军最要紧,你们麾下军士最后一次见到两位将军,是什么时候?宇文川,你先说。”
“是。”宇文川站了起来,道“军士们说,昨日黄昏讲武堂散课之时,唐将军遣散了护卫便离营了,至于林将军……属下未曾见过。”
“杨林,你说。”
“是。”杨林也应声站了起来“昨日酉时,属下奉李将军的军令,到府衙中取一本兵书,曾见过唐将军一面,唐将军在府衙外像是在等什么人。见到林将军是在昨日戌时,属下本说将将军送回晋阳行营,可将军只让属下独自回营歇息……”
“等等。”宋刚脑海中灵光一闪,连忙打断了杨林的话“你的意思是,将军要去晋阳行营,唐将军则是在府衙外等人,而你今日造成也未在行营的校场上见过将军,是么?”
“是。”
宋刚沉吟了片刻后,负手站了起来“好了,想来二位将军无事,列位请回吧,此事便交于宋某。列位久聚于此,若是耽误了军务,二位将军怪罪下来,宋刚可吃罪不起。”
“如此,此事就交于宋参将了。”
如今两员主将悉数不在营中,中军参将便是统帅,众将也到没有让他为难,悉数散了去。
直到诸将官走远,宋刚才叫来了独孤怡“独孤怡,你自铁律营中挑一曲人马随我去府衙,必须要可靠。”
“也对,府衙近日无人,便撤了护卫,将军若是在那里,我等自然不会知晓。只是……”独孤怡有些犹豫“为何不让中军护卫随行?”
“无事,只是监军甲士的嘴更牢靠些。”宋刚的思路很清楚,万一两位上官有所不测,再将此事传了出去,新军未成便已毁于流言。
不过,就在他急匆匆的带着五十余骑杀入府衙后堂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是多虑了。
推开门后,看着满地的空坛和在沉浸在酒香里的两位上官,宋刚有些哭笑不得,这副景象他在九原城外就已见识过一次,不过那次这两位将军可没有这次那么从容。
“两位将军酒量见长啊……”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凑到林霄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轻唤道“大人……大人……”
伏在桌案上的林霄让宋刚这么一拍,睁开眼猛然坐了起来,指了指门外。
宋刚会意,便跟随他到了门外,却见林霄笑了笑“这汾清入口绵柔,清香幽甜,便与唐将军多贪了两杯,几时了?”
“回将军,现已到巳时。”
若是换个人,定然会问问他如何得知自己前来,可宋刚却是见惯不怪的打趣道“将军酒量见长,饶是有好酒相助也睡不安稳。”
“饮酒误事啊。”林霄倒也不与他置气,只是笑了笑道“刚兄不是随叶少监出行了么?怎会在此?”
他拿出一方黑布递给林霄“今晨出行前到城西,本意看看修缮的如何,却有一个军士将此物交予末将。”
“箭蔟?”林霄拿起那枚箭蔟看了看,上面虽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锈迹,可锋刃却依旧寒光闪闪。
“据那军士将,此物乃是为城楼筑基时掘出的。事关重大,又寻二位将军不见,末将便擅自做主,将行程压后。”
“甚好。你且在此稍事等候。”林霄反身折回堂内,本是不想搅了唐慕云清梦的,不过此时也别无他法了。
轻拍了唐慕云后背两下“慕云,已到巳时了。”
“嗯。”唐慕云睡眼迷蒙的直起身来,定了定神“竟又伏在桌案上入睡……”
“你看看这个。”林霄把箭蔟放在桌上“这是城西掘出的。”
“单锈迹看,有些年头了。”唐慕云拿起那枚箭蔟轻轻旋转了一下“四棱箭蔟。”
林霄和唐慕云的双眼对在一起,两人异口同声道“秦魏军制之外。”
唐慕云起身戴好头盔“去看看。”
林霄点了点头“宋刚,带路。”
今日的太阳很好,日正当空,阳光洒在倾塌的断墙上,林霄和唐慕云策马来时,西墙筑基之地已多了上千名甲士。
林霄勒马四顾,沉声道“慕云,你想还会有别的发现么?”
唐慕云想也不想“会。”
这只箭蔟不可能凭空出现,即便是城墙立起之前便已在地下,也决计不可能单只这一枚。
“若非工坊,便是武库。”
但凡用过的箭矢,都会有所磨损,唐慕云看过那枚箭蔟,虽是有些年头了,可箭蔟尾端却完好无损,不像是接过箭杆的样子。
“我看也像。”林霄一夹马腹,轻喝一声,战马便闯了进去。
一个精瘦的甲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伏地一拜道“下官拜见三位将军。”
宋刚适时道“二位大人,这是前云城府的王标统,在此督建城西。”
唐慕云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林霄则是劈头盖脸的问道“除却那一枚箭蔟外,可还有什么发现?”
“禀都护,下官方才又收得一蹄铁。”
“蹄铁。”唐慕云沉吟片刻后道“取来。”
王标统解下腰间的布包,呈了上来“请都统过目。”
蹄铁入手稍沉,唐慕云念了一句“锡骓。”
“锡骓?”宋刚愣了一下,这马他自然是认得的。
锡骓是军中对锡林郭勒蒙古马的称呼,蒙古马虽体格消瘦矮小,却胜在勇猛强悍,耐劳耐寒,蹄质坚实,而产自乌珠穆沁草原的锡骓便是个中翘楚,其体态匀称,肩背宽阔,四蹄强健,尤擅长途奔袭,与陇上丹驹、河套曲骥并称军中三骏。
宋刚让他惊奇的不是马,而是唐慕云的眼力“唐都统怎知这是锡骓所用蹄铁?”
“本府自何处来,宋将军忘了?”
宋刚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也到明了了几分,南宫业的牧场多在九原以南,九原工坊多铸蹄铁甲胄,任九原两年,唐慕云见的马比人还多,自然不会认错。
可她看了看蹄铁上的纹路,脸色竟有些不自然。
“何事?”
唐慕云没有说话,只是将蹄铁递到林霄面前,林霄接过那块蹄铁,只见细密的纹路上刻着四个“天下骁锐。”
林霄皱眉不语,唐慕云看了他一眼“将军,是封了,还是掘出来?”
林霄犹豫了片刻,沉声道“掘出来吧。本将倒要看看,这龙城之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宋刚!”
宋刚翻身下马,低头应道“末将在!”
“增派人手,三日内,你便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城下的东西挖出来交予本将!”
“领命!”
宋刚走后,林霄又转向唐慕云“有劳慕云从毕方卫中挑些军士,把这城西围起来,只得进,不得出。”
唐慕云在马背上持剑一礼,淡淡道“末将领命。”
林霄望着遍地的碎城砖,若有所思的念了一句“天下骁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