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将眉宇雕镂,玄甲紫袍狮盔兽带,声雄力猛,目似流星面有威容。他见二人并未理睬自己,当即提枪跃马朝二人冲过去“都给本部堂住手!”
策马横枪穿云过,龙牙一出天下红!
只见那金枪将纵马挥戈,枪若奔雷,势如霹雳,长枪一挑便与阵中二将的兵刃交击在一起。
“铿!铿铿!”
金铁交击之声一共响了三次,前一次,金枪挑散了即将交接在一起的星落刀与九龙镗。后两次,长枪横摆,楞生生将两柄兵刃荡开。
只一击,便强行逼退两员战将,二将错愕之余,不由惊呼出声。
“大帅?!”
“南宫业!”
“阿嚏!”回答他们的,是一个喷嚏。
“这该死的鬼地方,怎生冷成这般模样,还是我云城四季如春,温润宜人……”南宫业碎碎的嘀咕了一番,漫不经心的摘下面巾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两位唤本部堂何事啊?”
在一旁的杨林愣了一下“这?云城四季如春温润宜人?”
林霄和刘安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林霄身为他麾下将官不便说,刘安云可没有那么多顾忌“多年未见,南宫兄不但容姿依旧,枪术更是大成,刘某羡慕不已,只不过……先前分明是南宫兄强冲战阵扰了我二人交手,该是刘某问南宫兄此行何为才是,南宫兄怎么又回头问起刘某来了?”
“唔,此事当真?”南宫业煞有介事的皱了皱眉头,一脸迷茫的看看林霄又看看刘安云。
“二位莫急,人老了,不大中用了,且待本部堂细想片刻……”
林霄和刘安云哑口无言,几万人看在眼里的事,他竟然说自己不记得了,这天下,恐怕也只有南宫业有这个本事了……
“嘿,好像还真有此事。”南宫业拍了拍脑门“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二位将军可曾签有生死文书?若曾签署,业自不会阻拦,无论今日谁人横死当场,本部堂虽是抠门儿,一口上好的材子还是出得起的。”
“生死文书?”林霄大惑不解,不明白南宫业这次又在打什么主意,也不好接话。
刘安云则是一面擦拭着九龙镗上的血丝一面冷哼道“本帅戎马一生,镗下亡魂无算,还是头一遭听闻此等荒唐之事,阵前斗将,死生天定,要文书何用?”
“安云兄此言差矣!斗将死生天定,乃是与敌血战,两位乃是同僚,皆我大齐赳赳战将,若无文书,便是切磋比斗,但若定生死,那此事,便耐人寻味了……”
南宫业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刘安云见此,大为不忿“南宫总督所言,未免太过强词夺理了吧!此战乃贵部武威将军所约,纵使耐人寻味,又于本帅何干?”
其实刘安云心中并不恼怒,他身居高位多年,城府颇深,只是他深知南宫业行事荒唐,诡计多端,任由他在这里胡言乱语,免不了要着了他的道,不若就此打住……
“哦?”南宫业转头审视着林霄“敢问林都护,魏帅所言可曾属实?”
林霄此刻大为狼狈,先前交手之时刘安云不愿伤他性命,便故意将兵刃偏开,尽管如此,他身上的盔甲也早已被九龙镗划得七零八落。
身上的伤口虽然不大,但却一直在失血,整个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加上他正在回味比斗中的收获,一时竟没有听到南宫业的询问,在他人看来,他正兀自低着头,默然不语,像是畏惧南宫业责难一般。
“武威将军!本部堂问你,魏帅所言可曾属实?此次斗将可是由你邀约?若本部堂所记不差,我可未曾予你便宜行事之权。”
南宫业挑了挑眉毛又问了一遍,林霄才回过神来,连忙抱拳道“元帅所言句句属实,此次比斗,皆是下官提议……”
“提议?若非本部堂星夜兼程,你早已殒命于此,而拜你的轻率所赐,两军势必结下血仇,你却告诉我,唯一提议尔?”
南宫业看着林霄,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武威将军,我要你记住,门客与术士才提建议,你是统帅,统帅,只做决定。”
“下官谨记大帅教诲,此事,乃是下官之决议!”
“孺子可教。”南宫业欣然一笑道“那敢问将军,何故要与刘大帅约战呐?”
“下官乃陛下亲授并州都护府都护,今欲入龙城,然元帅不允,下官无奈之下……方才……”林霄顿了顿,继续道“方才出此下策……”
“那你何不一箭射死他算了?”
南宫业一句话险些将刘安云的鼻子给气歪了,林霄也是愣了半晌,才应声回道“末将不敢……”
“哦?”南宫业饶有兴致的托起自己的下巴“原来武威将军还有不敢之事?我倒以为林大将军年少气盛,浑身是胆,此生无所畏惧,还劳林大都护说与老朽听听,为何不敢啊?”
“末将与刘元帅约战,只因自觉不公,唯一时愤然之举……”
没了那种生死一瞬的紧迫感,林霄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便松了些,身上伤口渐渐恢复了知觉,疼痛和虚弱一道袭来,让他有些吃不消,只得缄口闭眼,咬牙硬挺。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身体的不适,他才继续道“大帅明鉴,末将乃陛下钦命并州都护,坐镇龙城,如今到了自辖首府,却为人所阻……”
“原来如此。”南宫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来你也不会行这弑亲犯上之事……”
说到这里,南宫业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厉声呵斥“可有人却想做这弑亲禽兽,乱臣贼子!”
刘安云心里一紧“你!你这戎狄胡狗含血喷人!”
南宫业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自西周以来,南宫家便是中原望族,刘安云骂他戎狄胡狗,便是在讥笑在他娶了大食女子辱没家门。
这种话到了他这样的性情中人耳中,自然是分外扎耳,南宫业本就不是什么雅量之人,一开口,话就更难听了 “好一个含血喷人!本部堂说这乱臣贼子是谁了么?刘大帅心虚,忍不住自行招认了?对了,本部堂倒是忘了,这弑亲之举,刘大帅早就做过了,连手足兄弟且能痛下杀手,更何况是自己的外甥!”
“好好好!”刘安云一连说了三个好。
他与南宫业相识多年,一来是念及旧交,二来是他深知南宫业的脾性,故而虽是恼怒异常,但他也不敢胡乱说话,只是指着南宫业的鼻子怒到“今日便劳南宫总督说说,这乱臣贼子究竟是何人!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帅必定在陛下面前参你一个构陷营私之罪!”
南宫业听了,狂笑不止,虎贲金枪一抖,直指刘安云前胸“老子说的就是你,哈哈哈!”
“本帅是乱臣贼子?那你南宫业,又是何物!”
刘安云逼视着南宫业,痛斥道“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举兵讨贼,本帅是头一个!赵知麟盘踞宁安,也是本帅发兵征讨,那时你手握重兵的南宫业又在何处?!你不觉羞愧也罢,而今,你却构陷与我?”
“照安云兄那么说,你倒是天下头一号忠臣良将,部堂反成了奸佞小人?”
刘安云摆明了是要和南宫业胡搅蛮缠了,当时燕赵边祸不断,南宫业无暇分身,纵使是这样,他也曾抽调精锐意图东进与燕辽军汇合秦王,只是时遇石开作乱,无奈之下方才作罢。
不过南宫业还挺沉得住气,没有多说此事,只是淡淡的指了指林霄“敢问贵官,若如贵官所言,你是我大齐忠良之臣,何故又将天子钦命并州都护拦于自辖首府之外?”
“本帅与武威将军未曾谋面,不知其真假,怎敢私放入城!”
“恩?“南宫业故作惊异”若我所记不错,令妹安怡姑娘,可是嫁于关内侯为妻的,婚宴之日,本部堂还特从云城赶至宁安道贺,令妹乃武威将军之生母,安云兄便是其娘舅,怎的……舅舅还能不识得外甥了?“
刘安云勃然大怒,这段往事,刘安云自有苦衷,其中缘由,南宫业本是知晓的,也本不该在林霄面前提。
可南宫业今日却偏偏当着林霄的说出来,摆明是要挑唆二人关系,他哪还忍得,正要发作,却见南宫业摆了摆手“此事不提也罢,本部堂已到,你我二人虽互不欢喜,却也是刎颈之交,袍泽之谊,安云兄可否将龙城交予我等?“
“这!”刘安云哑口无言,看着南宫业嘴角的笑容,他脸上的神色暗淡了几分“还是着了道了。”
南宫业看似嬉笑怒骂,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实则并非胡搅蛮缠,而是在把他往这个问题上引。
起初,他认为南宫业来得再快,也还有个一两日时间,便找出了各种理由搪塞林霄,打算把这事平息下去之后,抓紧时间将龙城府库中的银钱贴上洛阳府库的封条,如今南宫业到了,他这些理由虽是行不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此番南宫兄接管龙城,你我方得一聚,于公于私,刘某都当于城中设宴款待为南宫兄接风洗尘才是,奈何龙城累战已久,城中残破颓败,实在不便迎客……”
南宫业听了,便策马走到他身边,亲热的拍着他的肩膀”唉唉,无妨无妨,安云兄太客气啦,我等来此公干而非玩乐,破些也无妨。“
“不然。”刘安云摇了摇头”有朋自远方来,若不能以礼相待,以宴相迎,刘某心中必愧而难当。“
“这样啊。”南宫业沉吟片刻”安云兄,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指了指林霄,笑道”晋阳如今已归我燕赵统辖,安云兄且看,并州都护尚在此处,按理,安云兄才是客,我等为主之人,怎好让客人帮着修城缮物?还是我等先入城,将晋阳修缮一番,再备些酒菜款待安云兄,何如?“
“不妥不妥……”
刘安云还想再搪塞一番,南宫业却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在等天龙山的一卫大军,对不对?“
饶是刘安云城府极深也不免为之色变“你怎知晓?”
“刘玄礼,此刻正在我军中做客……唉!安云兄,你这般看着我是何故啊?你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此事绝非你所想那般,今日小女率部接管汾水渡口时,偶遇玄礼兄在林间迷路,便顺手将他捡了回来……唉,你怎生就是不信我……”
“南宫业,你!你蓄谋已久!”刘安云指着南宫业,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林霄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的时候,他却哑然失笑“嘿!罢了罢了,就当是本帅这做舅舅的,给外甥送的见面礼吧,不过!”
他话锋一转,指着南宫业的鼻子笑道“酒菜你可得给我好好筹备,若是本帅吃的不满意,便赖在你这龙城不走了。”
“一定一定,业虽是抠门,待客你可曾见我何时小气过,那就有劳武威将军上龙城府库走上一趟,一来取些营帐粮饷来供魏武同袍们安营扎寨,二来么,让你麾下军士们置办些酒菜,给元帅送行。“
“末将遵命。”
二人前一刻还剑拔弩张,后一刻却谈笑甚欢,完全将林霄给冷在了一旁,看插不上话,林霄也只好带着杨林离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