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饶县令的确是想借用这件事情来搞死陈南星。
当然,这也是陈南星自己种下的因。
原来,上饶县,或者说信州府,这边有个很不好的风俗。
不管是谁,家里要培养子弟读书考科举,那么不管家里有多么富裕,都要让读书的子弟在出门赶考前,打扮一个穷相,以示不忘本。
一旦考**名,也要求这些人必须回老家去祭祖,给乡里乡亲发红包。
就跟陈南星前世的社会,那些腐败分子动辄说“我是农民的儿子”一个调调。
这本来就是一种作秀。
郑海老家在沙溪镇,但是父辈手里发的家,早就是上饶县城的大户人家,旧年十月,是去沙溪镇回老家作秀的,所以连个书童都没带。
那时节,郑海本想讨个好彩头,谁知却被陈南星坏了好彩头。
后来,二人到了杭州,矛盾进一步加剧,陈南星在赵大官人面前,把郑海花钱买进士及第的事给揭发了。
这本来并不关上饶县令的事,怎奈上饶县令有个很要好的同宗,曾经多次提拔过上饶县令。
结果,那位同宗是收了郑海的钱的,赵大官人砍郑海脑袋的时候,把所有收了郑海钱的朝官全都杀了。
上饶县令当时还是在家守孝,就收到这个消息了。今年守孝期满,被任命了上饶县令,自然就想着公报私仇。
结果这一下,不但不能公报私仇,而且还遭人耻笑。
如果承认自己知道,那么就是公开承认自己是故意要整陈南星的;如果否认自己知道,那么就相当于承认自己的科举功名来路不正。哪一样都是丢脸的。
尽管考中秀才以后,是不用再考这些生产生活的常识了,可是如果科举出来的官员不懂这些,岂不是说明科举从最基层就腐败了吗?
这是动摇国本的。
上饶县令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道歉说:“不好意思,本县一时忘了。”
众人一看上饶县令这样的嘴脸,越发鄙视他。
陈南星说:“县尊,要不这样,衙门花钱把我这些田买回去,或者叫别家财主花钱买去,怎么样?反正我也不会种田,又不缺钱过日子,就不操劳什么雇人种田的事了。”
上饶县令只好答应:“好把,本县会安排的。”
这是必须答应了,否则陈南星把自己不懂基本生产生活常识的事捅到赵大官人那里去,赵大官人追究起来,跟自己同科的秀才全都要倒霉,还有当时的主考官更要倒霉。
自己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必须向陈南星妥协。
不过陈南星毕竟是本县治下的农民,就算是修仙者又如何?修仙者也是凡人,只要自己找到合情合理合法的借口,一样可以整死他的。现在,就让他多活一段日子。
上饶县令就要打道回府,忽然听到有人喊:“陈南星!陈南星你还我老婆!”
上饶县令赶紧停下来,眉头一皱,问:“怎么回事?”跟着众人一起看向喊话的人。
在场没人认识喊话的人,只是看他斯斯文文的,像个书生,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当然,陈南星是认得他就是许仙的。
上饶县令就叫衙役:“去,把他带过来问话,本县要现场问桉。”
衙役答应着,去把喊话的人带过来见上饶县令。
上饶县令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叫陈南星还你老婆?”
喊话人回答:“大人,小人姓许名仙字汉文,杭州钱塘县人氏,不知道陈南星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我那没过门的妻子白素贞骗去做了他老婆。”
上饶县令正要找陈南星问话,陈南星却唱起前世记忆里的山歌来了,指着许仙唱道:“你说胡话嚼舌根,语无伦次诋毁人。整天读些坏书本,心术不正头脑昏。”
罗英秀才说,叫自己用山歌恶心对方,那么现在这样做是最好的。
这一下,直接就把许仙的单方面指控,变成了双方的互撕。
在场的人全都懵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全都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上饶县令叫:“都别吵,都别吵,本县当众问桉,一定审个水落石出。”
现场才安静下来,等候上饶县令问桉,也好看下这个新上任的县太爷到底是青天大老爷还是个湖涂官。
上饶县令先问陈南星:“陈南星,你是否娶了白素贞做老婆?”
陈南星回答:“是啊?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乡亲们都可以作证的。”
立即就有好事的人说:“这是皇上都知道的事。”
上饶县令忙问胥吏:“皇上知道?”
胥吏不敢隐瞒,只好照实说:“……就是这样,前任府台大老爷被杀头,就跟这事有关。”
上饶县令又问陈南星:“那你在娶白素贞的时候,可知道白素贞是许仙未过门的老婆?”
陈南星指出:“我娶白素贞的时候,她已经跟许仙解除婚约了。”
许仙马上指着陈南星说:“你胡说!她要是跟我解除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上饶县令一听,也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心把陈南星带回去屈打成招,又不敢,毕竟说好了当众审问清楚的,如果做不到,自己的仕途可就到头了。
上饶县令只好继续问:“陈南星,照你这么说来,你是知道白素贞曾经跟许仙有婚约的了?”
陈南星说:“是。”
许仙又说:“大人,他胡说,我跟白素贞的婚事,是观音菩萨安排的,不会有错。”
上饶县令有些犯难,这神鬼之事本来不应该相信,但是赵大官人都曾经昭告天下,说五显灵官和摩利支天菩萨现真身救驾,那么许仙说到观音菩萨安排了婚事,也不能就说那是许仙胡说的。
尤其是,万一许仙说的是真的,自己却认定那是假的,岂不是得罪了观音菩萨?到时候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上饶县令就打算帮许仙,正好整死陈南星,于是对陈南星说:“观音菩萨安排的婚事,肯定不会有错,你还有何话说?”
不但上饶县令是这个态度,在场的人也全都是这个想法,想看下陈南星怎么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