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时语气平和,但是,文晖听得出,是一种意兴阑珊的平和。他觉得心里又疼了一下,就好像,他第一次在升学宴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一样。这一次,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是一种类似怜惜的感觉。就好像,你原本应该好好珍惜的东西,却无意中伤害了它一样。
两人找了个亭子坐下来。
乔菲道:“你既然已经订婚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自己为什么来找她,文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也许最开始,只是好奇她对他的态度,但是,现在,好像又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好像这样子来看她,帮她忙,好像是他应该要做,必须要做的事,就好像,你曾经承诺一个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你就会想要去兑现这个承诺。
文晖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乔菲道:“我现在觉得讨厌你都是多余,你如果为的这个来找我,那我可以答应你,我以后也不讨厌你了,所以,你不需要再来找我了。就当是放过我。”
文晖感觉她对他说的话,有点让他摸不著头脑,似乎他们之间的交往,还轮不到她这样子跟他讲话。他心里有点生气,便站起来,道:“我知道了。我对你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不需要这样子防备我的,我不过,看你这般辛苦,就单纯地想要帮一下忙。”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乔菲在背后道:“你说过,你有多么爱我的,高中你追了我两年,我都心动了,我想,高三了,挨过高三最后一年,我就不会再让你等着,我会答应你。高晖,你怎么转身离开,都那么毫不留情?还要让我去你们的订婚宴?到现在,你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给我看?你以前,虽然飞扬跋扈,可是我知道,你其实心地善良,你是真心喜欢我的。为什么,你像变了一个人?”
为什么,你像变了一个人?
文晖忽然间明白,乔菲喜欢的是高晖,她把他错认成了高晖。高晖喜欢了她两年了,是吗?
文晖转过身,看着女孩,乔菲已经是泪流满面。文晖知道,这一刻,他没有立场再安慰她。
乔菲接着道:“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变得多么悲惨!我竟然在你不再爱我的时候,爱上了你!你根本就是个恶魔!”
文晖看到她眼泪滂沱而下,他似乎无法体会她的悲伤,他到底不是高晖,可是,他是那么想要走过去,走过去擦干她的泪水。
但是,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泪流满面,直到她转身离开,直到她消失在他视线尽头,他一直站在那里,动都不动。
文晖出了财大校门,感觉十分奇怪,原来高晖喜欢一个女孩子喜欢了两年,他却毫不知情。他从来没在他面前提到过乔菲。也许,一个人内心最隐私,或者是最珍惜的东西,反而是最无法拿来跟人分享的部分。
他几乎是习惯性地给古北打了个电话。每次他感觉困惑或者难受的时候,他第一个能想到的人,就是古北,这几乎成为他一个习惯了。
古北问:“怎么了?”
文晖道:“原来,她喜欢的是他。”
文晖说完,发现自己无法说出高晖这个名字。因为,即便是心照不宣,他依然不能跟古北讲:我不是高晖,我是文晖。就像他也不能告诉乔菲:高晖已经死了。
他在自己的迷局里,掩盖着最大的秘密,轻易不能对任何人讲,甚至那个同谋,他的母亲,甚至已大概揣测出内情的刑警,古北,他最信任的那个人。
古北问:“谁喜欢谁?”
文晖道:“那个叫乔菲的女孩子。”
古北立马明白了,有点无力地叹口气,道:“不要去招惹她。你负不起这个责任,只会令她更痛苦。你站在她看不见你的地方,她会忘记那个人,会学着去喜欢别的人,那时候,就没事了。”
文晖一声不吭地听着,古北顿了一会儿,又道:“你也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你只要站在安全的地方,就行了。”
古北说完,还是没听见他的声音,只得继续安抚他,因为担心和怜悯,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越发温柔,他听见自己柔声安抚他道:“还有,不要难过。有人这样子爱着他,你应该为他高兴。”
文晖终于嗯了一声,轻轻挂断电话。古北听出来,他已经哭了。
古北有点担心,这个孩子,把自己陷入了一种怎样复杂的局面?小小年纪,他要如何应付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