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挂断电话,古北十分震惊。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孩子,他想起他说过的文晖冒充高晖,专门在外生事给高家找茬,现在的他,就是这个样子。
原来他从高家拿出来的钱,都是拿来救助这些孩子的。
他站在那里,在仓库中央的一个一米多高的台子上,光线有点暗,仓库夹板开出来的窗户,漏进来的阳光,洒在他脸的一边,另一边在暗处。古北在下面仰头看着他,感觉他就像黑暗中的天使,既有一种迷人的吸引力,又有一种诡异的危险气息。
古北完全被他迷惑了。这么陌生的文晖,他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柳怀珍风驰电掣地赶过来,看到那几个孩子,显然认识,道:“怎么又是你们几个?”
文晖见瞒不住了,直截了当地说:“我准备让他们回家,给点路费他们。”
他母亲有点怨恨地道:“你怎么又跟他们混在一起啊?”
文晖道:“最后一次了。”
柳怀珍拿出一包钱,一万块一沓,一共五万,文晖给他们每个人一人一沓,给那个叫小贝的女孩子两沓。文晖道:“你们真拿我当大哥,就听我的,今天赶紧回家,回去重新开始。”
那几个孩子陆续转身去收拾东西。文晖走到高晖那间房,把里面高晖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里。文晖又去给他们退租了,大家在仓库门口道别。
他们不知道,此刻,在骏达大厦,十三层,董事长办公室,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站在董事长高建国面前,道:“夫人在卡里提取了五万元现金,匆匆忙忙出去的。”
高建国道:“人现在在哪里?”
那人道:“车子定位显示在老化工厂,废旧仓库那里。应该是之前那几个孩子。”
高建国道:“去处理一下,教训总要给点,不过孩子们小,也是可怜,钱回来就行,打一巴掌,就差不多了。让他们知道,高家的钱,是讹诈不得的。”
那人道:“已经派人跟着了。”
古北和文晖来的时候,都是骑的摩托车,本来出来理个发,根本没想到会跑到这么远,如今回去,也只能各自骑摩托车,便让柳怀珍先自己开车回去,一会儿他再送文晖回家。
柳怀珍他也很久没见,古北最近一次见她,是上次老太太跳楼事件后,他又找过她核实细节,主要是问她当时有没有看到那个老太太,老太太是不是如她所说是第一个去车祸现场的,结果柳怀珍告诉他,确实有个老太太很快就过来了,在交警和120赶来之前就到了。
所以,古北确信,老太太关于门面房卷闸门开着,以及有车辆从那里开出来的情况,肯定是真实的,正因为老太太说的是真实的,那么撒谎的,一定是小区物业的人,所以,他对小区物业经理叶伟强的怀疑,绝不是空穴来风。
柳怀珍上车前跟他讲:“古警官,小晖跟你在一起,我是放心的,总好过他跟这帮人在一起。他比较听你的话,有些事情,麻烦你多教教他。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文晖不在了,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又没有可以靠得住的人,难得他跟你投缘,希望你不要嫌弃他,多多开导一下他。”
古北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或许高晖的遇难,让她的不安全感日益增强,说到底,她自己在高家,也是完全没有当家主母的地位,所以处处提心吊胆,如今是稍微碰到个信任点的人,就忍不住这样子拜托。古北想着这母子三人的际遇,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古北安慰她道:“你放心,小晖只要在我这儿,我自然会处处提醒他。倒是你,在高家,处处要留心自己。他现在没家暴你吧?”
柳怀珍道:“那之后没有。你拜托妇联的,妇联也经常联系我这边呢,我还参加过妇联那边组织的义工活动,感觉比以前,人倒是充实了很多。说起来,这都是古警官的帮助。我是真的要谢谢你的。”
正说着,忽然开过来一辆黑色奥迪,急转弯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接着奔着刚才那几个小孩子去的方向,地铁口的方向,文晖噫了一声,跟他妈妈道:“妈妈,那不是高家的车吗?我看到司机是骏达的人。”
他母亲道:“糟了。那几个孩子。”
文晖道:“妈妈,你不要过去,你赶紧回家,有事情马上给我电话,如果他们敢打你,你立即打我们电话,还有110以及妇联的电话。”
古北完全被这架势镇住了。高家是黑社会吗?光天化日之下,追打几个孩子?这么快赶过来,看来柳怀珍,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自由,不是被跟踪,就是被监视了。
古北道:“小晖,你跟你妈妈一起回去,我一个人过去就行。我不信他们连警察都敢打。”
文晖道:“可是,你一个人。”
古北吼一声:“赶紧走!我是警察,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柳怀珍道:“你上车吧。”
文晖只好上车,把摩托车只得先停在路边的一个停车场场子上。古北看他们车开动,立马跟妇联主任打了个电话,让她安排人现在过去一趟高家,就当是家访。
至少能震慑一下他们。古北一想起柳怀珍年前挨的那顿打,就觉得不寒而栗。他是真想不通,为什么柳怀珍不离婚,难道真的是怕高建国死揪着不放?还是怕危及到儿子安全。可是,这样的高家,对于文晖,又何尝是安全的值得依靠的呢?
也许真的该把隔壁的房子租给他住。或者白给他住也行。他在租住和白住的纠结中,将摩托车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