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来给小妹送添妆。”说着，捧上几套新衣服，都是上次她和韩轩逛街买回来的布料做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如今韩秀出嫁，添妆正好。

“好好好。”韩母翻着一摞五套新衣裙，大红、玫红、桃红、鹅黄、湖蓝，都是喜庆鲜艳的颜色。“老大家的，有心了。”

“哼！”韩秀噘嘴：“都是咱家的钱，拿来做人情，她也好意思！”说着捡起大红色的绢花，十分嫌弃：“人家新娘子都是穿金戴银，到我这就几朵破绢花，打发叫花子呢？”

“呸呸呸，菩萨莫怪，小娃子不懂事儿。”韩母拜完菩萨，忙呵斥韩秀：“别乱说，大喜的日子。”

韩秀噘嘴，她记恨罗绮年嫁了她大哥，李贤仁还一直念念不忘！虽然他没说出来，但是她能感觉得出！所以她讨厌罗绮年，讨厌她长得比她好看，讨厌她比她能干，还讨人喜欢！

“老大家的，别多心，”她想好韩秀小孩子心性，转眼一想，韩秀和罗绮年岁月相当，韩秀还长罗绮年几个月呢，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罗绮年微笑：“娘，我知道。今儿也是小妹的好日子，您呐，就开开心心地给她送嫁。我出去忙了啊。”

“你呀，”韩母点点韩秀的额头：“你大嫂多好的人呀，你也合不来。我告诉你啊，到了婆家，可拘拘你的小性子。公婆要孝顺，妯娌要和睦，小叔子小姑子要照顾……”

韩母喋喋不休，韩秀不耐烦，嚷嚷：“哎呀我都知道，在婆家不能睡懒觉，要勤快做事，要听话。”

“不错不错。”韩母眉眼带笑。

彼时罗家人来了，韩轩连忙招呼他们屋里坐。张小凤沏茶端点心。罗母呷了口茶，捻一块点心，不见罗绮年过来，就发牢骚：“二丫呢，叫她过来。”

话音没落，罗绮年就托着一碟子喜糖过来：“爹，娘，吃糖。”然后陪坐一边，跟罗耀杰小声说话。

罗父抽口烟，说：“你们忙，不用陪我们，我们自个儿自在。”

韩轩和罗绮年闻言，出去招呼客人。快午时了，就张罗摆桌开席。正热闹着，一阵敲锣打鼓乘风而来，众人出来看时，只见李贤仁骑着高头大马在前，一大红花轿在后，身旁十几个敲锣打鼓的亲友。

他才下马，身后的众亲友便广撒喜钱，乐得众人哄抢，恭喜之话不绝于耳。关于李家没钱吃饭的谣言也不攻自破。罗绮年冷笑，李贤仁惯会做表面功夫，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家如今还是有点家底的。

一路畅通无阻，李贤仁接了新娘，拱手邀大家去他家喝喜酒。众人笑笑欢送，他们是来韩家吃喜宴的，中途离席转去别家不礼貌。

李贤仁不过客气客气，他家拢共两三桌酒席供自家吃喝，席面简单，装装样子而已。

韩轩见父母和罗绮年兴致不高，不想坏了他准备许久的宴席，就特地钻进地窖把罗绮年酿的葡萄酒拿出来大家乐乐。昨晚他已经尝过味道了，酒味不高，甜度正好，大人小孩都能喝。韩家热闹非凡，李家却显萧条寒碜。

花轿落，郝媒婆扶着韩秀跨火盆，拜天地，便被送入洞房。身旁没有过来送嫁的小姊妹，房里亦无说笑的婶娘姑嫂。看着看着只在门窗贴了大红喜字，床上铺了喜被撒了花生红枣的房间，她忽然升起几分惆怅之感。

闺中姐妹闲谈，免不了憧憬大婚之日的热闹体面，十里红妆，万人送嫁，宾客盈门，洞房花烛。如今，空房寂寞，茕茕影随。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落差巨大，仍然倍感神伤。

正想得出神，忽然门帘晃动，走进来三两个穿红衣服的中年妇女。其中一人端了碗汤圆舀一勺送到她嘴边，她张嘴吃下，才嚼一口便觉味道不对。刚想发脾气，那中年妇女便笑着问：“生不生？”

韩秀领悟，羞红了脸，小声道：“生。”

几位妇人同说：“恭喜恭喜，早生贵子。”然后一齐走出去。一点热闹劲儿没有，仿佛这不是成亲，而是完成公事。韩秀委屈，有点儿后悔了，可是，想到器宇轩昂的李贤仁，她又痴迷了，为了他，即便每日粗茶淡饭也使得。

“饿了吧？吃完汤圆。”李贤仁端一碗汤圆进来。仍旧是方才描着凤凰牡丹的白瓷碗。她疑惑：“要吃两次生汤圆？”

李贤仁舀一勺喂她：“这次是熟的。”

韩秀推拒，自己端了碗：“我自己来。”

李贤仁笑笑，顺手给她，他不过想讨好讨好她，真要他喂她，也不肯的。

第二天晨光微熹，李母就喊韩秀起床。韩秀抱着被子咕咕囔囔发起床气，忽然一个激灵爬起来。她痴痴迷迷盯着李贤仁熟睡的俊颜瞧了会儿，才急急忙忙穿衣出屋。

“娘，早。”

“嗯，”李母打了盆清水端进房门给李父洗漱，出来才和韩秀说：“今后你每日清早第一件事就是打水给仁儿洗漱。春秋要温水，冬季要热水，夏季要凉水。第二件事是煮早饭，爷奶牙口不好，喜欢吃稀饭，你记得米要熬出油来，其它的尽量往精细里弄。第三件事是扫洒庭院，个人的屋子个人收拾，你只管把院子清扫就好。接着洗衣服，准备午餐晚饭。听仔细了？”

韩秀不满，她嫁人是来享清福的，不是来当丫鬟的。但是才新婚第一天，她不想惹婆婆不快，更不想李贤仁夹在她和婆婆中间为难，还想给李家人留个好印象，勉为其难点头答应。

韩母多年媳妇儿熬成婆，一双精明的眼睛把韩秀不情不愿的神情尽收眼底。原本就不喜欢韩秀的她，如今更加厌恶了。想想韩家只是她儿子的垫脚石，也就不太在意了。摆摆手让韩秀自去做事。

韩秀挺敏感的，察觉到婆婆不喜欢她，她很委屈，又不敢哭。小嘴扁着，自己洗漱完，又给李贤仁端了盆清水进屋才去厨房做早饭。

李家的厨房很大，因为人口多，用的都是大锅大灶。她不大懂灶上功夫，刷了锅，生了火，找到米缸，淘一大盆大米倒锅里熬粥。然后看见柜子里有白面，又和了一盆面团醒着，预备蒸馒头。因想着她是新媳妇儿第一餐，就尽情往好了弄。厨房里有的，她捡好的来，大钵小盘弄了一大桌。

“爷爷、奶奶、爹、娘、叔叔婶婶、哥哥嫂子、弟弟妹妹们，开饭啦！”

韩秀把最后一竹篮葱油饼端上桌，高高兴兴地说。她第一次独自做这么一大桌饭菜，闻着还很香，她成就感满满。

李母阴沉着脸：“仁儿媳妇儿，饭后到我屋里来。”

韩秀闻言，惴惴不安地看着李贤仁，哪成想他只顾自己吃喝，仿佛没有听见他娘的话。累了一早上，没有得到夸奖，反而吃了冷脸，她很委屈。

忽然，她好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