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的。”韩轩拎了挑肥肥的鲫鱼进来，搁在水盆中三两下清洗干净，手起刀落刷刷刷刮鳞剖腹斩成一块块的。

韩贤眼睛发直，咕咚一声吞吞口水。不敢说让罗绮年帮他酿葡萄酒孝敬先生的事，只说请她帮忙做些玫瑰露和桂花蜜之类的。

韩轩点头，华子良帮他家良多，可以说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送他些礼物聊表心意也使得。

“他们大户人家的想必不稀罕玫瑰露这些，倒是我们地里产的时新菜蔬他们稀罕。去年咱家暖房的时候，他们一群公子哥特地骑马过来凑热闹。我记得你先生特别喜欢吃盐水花生。明天咱家拔花生，到时候让你大嫂多煮几锅晒干。”

元宝山的肥土地用来挖鱼塘种莲藕了。因此今年的黄豆花生都种在大坝边的沙地上。

“嚯，大丰收！”韩贤尖叫，扬扬手中的花生道：“爹害怕土不够肥花生不结呢。”

韩父也弯腰拔起一棵花生，花生粒一颗挨一颗，密密麻麻，掰开一颗看看花生米，嘿，颗粒饱满有光泽。尝一尝，鲜甜中有股淡淡的清香。这种香味晒干后就是花生特有的油香。

“不错不错。”韩父又掰开另一颗花生，花生米也很饱满，一连掰了好几颗，卖相都很好。

“沙子地里的花生比黏土里的还要好哩。”

“爹，明年咱家花生还种这边好不好？”韩贤兴奋地说，沙子地里的花生好拔呀，抓住花生藤的根部，轻轻一拉就出来了，还干干净净不带泥土。

“嗯。”

韩轩默默低头拔花生，这片花生地不知废了多少肥料才有这些收成。

因为罗绮年要在家带孩子，韩母要准备中午饭，因此来拔花生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八月太阳如火，不一会儿就烤的三人汗流浃背。

韩贤直起腰，手背在后面捶了几下，叹道：“干农活真辛苦，要是不用干活该多好。”

韩父闻言叱道：“做什么不辛苦。你读书的时候喊读书累，这会儿给你换换脑子，你又说下地辛苦。你倒是捡一条不辛苦的活计说说。”

韩贤撇嘴，他就发发牢骚而已，要不要忒较真。

韩父从他不以为然的表情中看出他的不认同，怕他走了李贤仁的老路，便语重心长地说：“咱家条件越来越好了，吃穿用啥的都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但是这些都是你大哥大嫂倒腾出来的。没有你的份。等你讨了媳妇儿就分家出去单过。你要想好以后的谋生手段，别指望靠你大哥一辈子，他们不欠你的。”

这话有点重，却把韩贤松懈的心一下子绷紧。

“我知道了。”

孺子可教也。韩父满意的点点头。

“吃饭了！”远远地，韩母招手喊他们歇息吃午饭。

韩贤因为韩父的话，破天荒没有很积极地去吃饭，也没有问是什么饭菜。

韩母以为他是干活太辛苦，于是掏出手帕给他擦汗，一边擦一边心疼地说：“累坏我儿了吧？你不常干活，比不得你爹和你大哥能干。累了就休息会儿啊，没人说你的。”

“娘我不累。”韩贤蔫蔫的，抓起筷子往嘴里扒饭。饭菜出自罗绮年的手，依旧色香味俱全，他却食之无味。

自打分家后，他就明白迟早有一天也会出去单过，但是他从没有想过这一天来的如此早。他习惯了有父母在身后嗑叨，习惯了有大哥在旁边监督鞭笞，习惯了大嫂无微不至的关怀，习惯了一沐休就回家和小黑小白打打闹闹，习惯了……现在的一切。

“娘，我不结婚可不可以？”忽然他含泪炸出这么句话。

韩母嗔笑：“羞咧，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娶妻的道理。”

韩父扫他一眼，心里慰藉的同时有点点心酸。人老了，最盼望的就是儿孙绕膝。可是子孙不和睦，强行用孝道绑在一起也不成。

韩轩扫一眼哀伤的韩贤，“若你娶的媳妇儿脾气好，可以和我们住一起。”

“真的？”仿佛绝处逢生。

“不骗你。”

韩贤立马转向韩母：“娘您可一定帮我仔细瞧瞧，别找个‘二嫂’回来。”

“去你的。”韩母瞪眼，讨了张桂花是她一生的黑点，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真书呆子。

“娘啊，我给你说啊，秀才闺女儿，员外千金啥的，都不好相与。咱还是从村里找个标志又勤快的姑娘呗。嗯，就像大嫂那样的。”

韩轩眼刀子横过去，唬得韩贤差点拿不稳手中的碗筷。

韩母大笑道：“不成。你大嫂的模样方圆百里没有一二个的，她那才情多少男子也比不得，人又孝顺能干。咱家有一个，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了。哪里找第二个给你。”

韩轩清冷的眸子溢出喜悦的色彩，不知不觉，他家媳妇儿的真心换来了全家人的喜欢。

“没说要和大嫂一样的啊，大嫂是珠玉，我要鹅卵石就成。”

“去你的。现在你是秀才老爷了，晚两年还要考举人，若中举便能当官。哪里有官老爷讨村姑的理儿。”

“怎么没有？再说了，我就喜欢咱村里的姑娘。爽快不做作。那些个千金小姐规矩毛病多，咱家没工夫伺候她们。”

韩母瞪眼：“你又没见过千金小姐，等你见过了，你保准喜欢。村里的丫头个个面黑貌丑，粗鄙不堪。找村里的，不中。”

“娘，你也是村里的，咋嫌弃起村里的姑娘来了？”

韩父也看着韩母说：“老婆子，你的思想不对。咱们都是农民，他人眼中的泥腿子。咱家只是老四运气好考中了个秀才，咱凭啥看不起村里人？咱不比他们高贵，你别模仿李家的作风。他日不管老四走的有多远，一生也摆脱不了这个出生。”

韩母辩驳：“我没看不起乡亲们呐，我只是觉得村里的丫头笨手笨脚配不上在家老四而已。镇上的秀才闺女儿和员外千金都中意他，巴巴地送了画卷过来给咱们挑选，就说明咱家有条件娶她们。有好的挑，为什么不要呢？”

“因为老四不喜欢。”

韩母气噎，半晌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