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的对话,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一会儿,年轻人和老人便一起离开了屋子,我跟着他们一路到了我的庙,两人先是给我的庙锄草,然后将那些蛛网打扫掉,等整个庙看起来干净了许多后,年轻人才爬到我的神像旁,开始修复那被他砸破裂地方。
他修得很勉强。
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尽力。
而在他为我修神像的时候,老人则跪在了我的神像跟前,虔诚的祈求着我的原谅。
一道声音也在这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他们都是虚伪的,你不是不想做神了吗,快杀了他们。”
这声音的出现,让我不由自主的就朝着他们两人走了过去。
但我刚走过去,外面却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下一刻我就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过来,这年轻人女人赫然就是那年轻人的妻子。
她的到来也让两人也是愕然。
而她一来就跪在了我的神像跟前。
“城隍大人,之前我男人不懂事,做了错事,还希望您不要怪罪,我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说完她便开始磕头。
一下接着一下。
一直到年轻人回过神来,将她搀扶起来,她才责怪的看向年轻人,“我已经想通了,过段时间,咱们再生个孩子。”
年轻人脸上又惊又喜,眼泪直接就落了下来。
一旁的老人则又重重的给我磕了几个头。
那道出现在我脑子里的声音却也在这时候再次出现,依然是在催促着我杀了他们。
只是我却有些犹豫了。
我是神。
我是城隍。
我怎么可以杀了他们。
“不,你不是神,你是假的,他们也都是虚伪的,杀了他们,你就可以自由了,不用再管他们的虚伪,这不是更好吗?”
“你不是觉得孤独吗?”
“杀了他们,你就不是神,你就不用被限制在这里,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我突然觉得脑袋很痛。
我看着眼前的三人,手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但最终还是让我忍了下来。
我没有去看他们,而是走出了城隍庙,一直到他们离开城隍庙,我才回到了庙中。
我的神像已经修复了许多,但并没有完全修复好,只是在我的神像前的供桌上,这一次又多了一块腊猪肉。
看着那块那猪肉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突然像是明白了过来。
在脑子里再次出现那道声音的时候,我摇了摇头道:“我是这里的神,我又怎么可以杀他们。”
“他们恨我,不过是将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我让他失望,他们自然会恨我。”
“是我做的不够好。”
“你看,他们想通了,自然就回来了。”
“你真的是神吗?”那道声音继续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是!”我果断的点头。
“那你就是神!”
我听到了这最后一句中的戏谑,就好像,他就是想要得到我这个果断的回答一样,但我并不在意。
在说完这句话后,那道声音也消失了。
就好像彻底从我的脑子里消失了。
我没再听到那道声音,一天,两天一直到我都忘了过去了几天。
但自从那天那一家人来为我修复神像后,便再没有人来到这里,我再次变得孤独,城隍庙也再次变得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可能有半个月了吧。
那个年轻人来了。
他依然给我放了一块腊猪肉。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对我祈求什么,只是将腊猪肉放好后,为我打扫了一下庙,便匆匆离开了。
一连几次。
也许过了有几个月。
也许不过是又过去几天。
我突然发现,原来当神明也没什么意思,因为没有人再对我信仰,就算那一家子已经为我修复了神像,也依然没有人来找我祈求。
这种感觉,比孤独更让我难受。
就好像我被抛弃了一样。
我开始祈祷那道声音再出现,开始祈祷他再出现,问我还是不是神,我想那时候,我肯定会告诉他我不是。
但那道声音并没有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
我开始觉得自己累了。
就好像老了一样。
就连庙宇,哪怕有那个年轻人的打扫,也渐渐的变得破旧,我的神像也开始没了一开始的明亮,整个庙宇,似乎突然就成了空庙。
我才知道。
原来神明之所以是神明。
便是因为有人信仰。
没有人信仰,神明将不再是神明。
我的脑子里也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我忘了他是谁。
我只记得他似乎曾经让我学会了两个字:慈悲。
但那时候,他却又告诉我错了。
他也曾告诉过我。
这是我的天定命数。
他更是让我明白了,我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李伯温……”
我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叫出这个名字,我只感觉,似乎在我成为神明前,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只是那些事情,在我成为了这里的神明后却都忘了。
我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回想着脑子里出现的那道身影。
我突然记起他就是李伯温。
可是……
我是谁?
我是这里神明!
我回答着我自己。
我又在心里问我自己。
所以我就要承受这份孤寂吗?
所以,我就要明白什么是付出吗?
只是仍旧没有人回答我。
我突然感觉脑子乱糟糟的,也开始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明明原本被奉为神明的我,突然像是成了孤魂野鬼一样,只能守着这一座庙宇。
我开始怀疑。
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我开始回想。
那个叫李伯温的,曾经教过我的,对吗?
我不知道想了多久。
在这段时间里,庙彻底荒废了,那个年轻人也已经许久没来,杂草再次长了出来,神像虽然被修复了,但因为那一次的伤害,终于还是再次破碎了。
神像破碎的那一刻。
我感觉我自己似乎真的成了孤魂野鬼。
我也终于回答了我自己。
不值得。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当这个神。
在我回答了自己的那一刻,天下起了雨。
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些解脱。
我尝试着再次走出城隍庙。
但当我走出去的时候,我却是愣住了。
在这不知过去了多少天的时间里,外面一片郁郁葱葱,田地里的稻谷已经丰收。
我看到了那个老人的满脸笑容。
看到了那个年轻女人挺着个大肚子一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