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后半夜异常静谧，万籁无声，一盘银月当空，繁星点点，晚风吹拂阵阵清凉。

这一天深夜里，三处熊熊燃烧的篝火把福头村内一块空地照得如同白昼，留守的人除了几个老头子和男娃子，其他大多是女性，他们全部聚在一起保持缄默，焦急的等待着村长等人的归来。

时间过了很久，他们的神经紧绷，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夜晚产生睡意。

突然一个妇女开口，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不要瞎说，肯定会没事的。”张婶嘴上这样说着。可露冷夜寒，她穿着单衣已有点战栗，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也颗颗凸起。

“祈祷上苍保右，让我们福头村否极泰来，从此风调雨顺。”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手持破旧的佛珠手串，她紧闭着双眼，疲惫且枯瘦的躯体跪在冰凉湿润的地面上，边拨动珠子边诚心祈祷。

在老婆婆旁边，有一个妇女盘腿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看她的脸色，青中带了苍白，那两只眼睛，都呆定着不会转动，突然间，她仿佛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禁黯然泪下。

“快看，他们回来了。”突然这个时候张婶有点兴奋的对这个妇女说了一句话，让她一下子像活过来似的，宛如一个伸长脖子的鸵鸟东张西望。

只见从山神庙方向，一排火龙队伍正在往村子里走，虽然微弱的火光下这群人的模样有些模糊，但眼尖心切的张婶一眼就能看到前排的火把下正是儿子张狗蛋的脸庞。

这排火龙队伍越来越近，人影也越来越清晰，突然一个洪亮的嗓音报道：“除害了！娃子给咱们福头村除害了。”

……

“除害了！娃子给咱们福头村除害了。”火龙队伍接近村头的时候，这句话像广播似的重念了一遍，铿锵有力，无不振奋人心。这正是村民陈叔的声音。

“娘！”刚踏进村，张狗蛋便呼喊一声，一个劲儿的往张婶怀里钻。

张婶紧紧的抱着自己的骨肉，感到无比欣慰，几乎落泪，嘴里直嘀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闻言去山神庙的火龙队伍凯旋归来，留守的村民们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火光也愈来愈明亮，燃到了极点。

“你真是我们的活菩萨呀……呜呜呜……”那个流泪的妇女跪拜在神莫脚下连连磕头，痛哭流涕，眼神中有感激、也有落魄和孤寂。

这个时候其他村中妇女也聚拢一起，说着一大堆感谢神莫的话。一时间神莫吱吱唔唔不该如何是好，幸好村长上来解围。

“二妹子，咱们福头村除得一害，大锤子也大仇得报。你要振作起来。”村长扶起二妹子安抚道。

“是啊二妹子，以后你应该往前看，好好活下去，才能慰籍大锤子的在天之灵。”

“眼下我们应该一起挑块地，替大锤子下葬，让他入土为安，造福后世子孙。”陈叔这句话说的非常现实，更像是一种暗示，暗示二妹子要去勇敢面对以后的人生。

“呜呜呜，娃子，”妇女二妹子抹着两行眼泪对神莫说“求求你帮忙把大锤子超度了吧，让他一路走好……”

村长和陈叔等人望向神莫，大家都在等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神莫有苦难言。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一旦死去，如果其灵魂因为某种原因被毁灭，那么关于他的所有存在，将被永久性的抹去，因此超度亡灵，无法起到让死者安息的作用，顶多只能让活着的人感到慰籍。

神莫苦思良久，他怕妇女和其他村民更加难过，所以不敢把这个道理讲出来，但是不说出事情真相，他心里头又过意不去，再加上他失去记忆显然忘记了如何超度。再三犹豫之后，为了不让妇女知道真相感到心寒，他决定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把这件事圆过去。

“行，就让我来做法事，”神莫回应道“然后再相一块风水宝地。”

“好，”村长提议道“宝地有的是，咱福头村背靠太行山西南山麓一脉，风水甚好，咱们明天一同进大山里去看看。”

“嗯嗯……”二妹子哽咽着连连点头答应。

“神莫，既然你没有去处，不如就暂时住在我们福头村吧！”陈叔突然提议，这一句话引来了村民们的注视。

“如此甚好，”村长语重心长的唤着少年“神莫啊，你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要不就留下来住到我家，等你想起什么来，再另作打算也不迟。”

少年失忆来到村子，他也默认了‘神莫’这个称呼，他为村子立了功，村民们巴不得这个会法术的少年居住在村里。

“留下来，娃子。”

“你年纪尚轻，留下来我们照顾你。”

“对对，我们来照顾你。”

“以后你就把我们当成家人，我们也把你当成自家孩子。”

“神莫神莫，你留下来做我朋友吧。”张狗蛋低着头有些羞涩的嘀咕着，在火把下，他闪着泪光的眼睛充满了期待，充满了真诚。福头村几十余户人家，像张狗蛋这个年纪的娃子一般都出村子闯荡去了，所以在神莫出现之前，他时常有些孤独。

皓月像银盘一般高悬在万里无云的碧空里，微风拂拂吹来，令村民们卸下了长久以来的担子，心情轻松了许多。此时福头村的村民们打着火把里里外外围成六圈圆形，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火圈，神莫站在火圈中心，他们纷纷投来恳请他留下的眼神，真情流露，没有丝毫矫柔造作。

神莫低着头，忽然间鼻子一酸，他强忍住泪水，不想让村民们发现。

“那就这样定了，”村长见神莫没有做声，便主张的说道。少年闷不做声，点头默许了这件事，但是在他的心里，有感动，也有一丝不知自己身世背景和人生经历的悲凉。

所有的后事敲定之后，大伙散去，村长领着失忆少年神莫，往屋子里去了。

村长把神莫领进一间空闲的卧室，点上了煤油灯说道：“神莫，你以后就住这间屋子，咱们村里只有这个条件，你不要嫌弃。”

“村长爷爷对我如此照顾，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神莫回想起村长等人把他救回村子的场面，历历在目，鼻尖一酸，为之动容。

“睡吧，能多睡就睡会儿，早上可要忙活了。”

“嗯……”

村长离去，虽然屋内隐隐能够闻到一丝潮湿的霉臭味，但是整个屋子却非常整洁，叠好的被褥虽然破旧，但是洗的干干净净。

神莫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繁星点点，仿佛置身其中，他忽然觉得，人的生命就像那无数闪烁的星光，是那么渺小和平凡。

篝火燃尽，只留下一片烟灰，夜已将尽，远处已闻鸡鸣，东方一线微明，晨曦就快要到临，黑暗只留了最后这一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