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讨完臧荼,已经到了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高祖还军回到洛阳,庆贺元旦,大宴群臣。
看着与诸将们一起痛饮的季布,高祖忽然想起另一个项羽的部将来,那就是钟离昧。
季布归顺了,而钟离昧却下落不明,高祖不得不惦记起这件事来。
转过年来,高祖立即命有司再次通缉捉拿钟离昧。
没过多久,有人通风报信,说钟离昧现在下邳躲避,被
楚王韩信收留了。
高祖听到报告,心里那丝隐隐的担心,不由得强烈起来。
灭掉项羽以后,高祖最大的心病,就是韩信。
与韩信想比,什么臧荼、什么这个王那个侯,都不算个事。
在韩信身上,可不能生点什么乱子。
高祖本来一直小心提防着韩信,这次他的手下又添了一个钟离昧,这让高祖怎能放下心呢?
于是,派遣使臣,下诏给韩信,令其将钟离昧押解入都。
到底钟离昧是怎样投奔韩信的呢?
原来,韩信赢得垓下之战,在定陶交出兵权后,受封楚王,终于,可以衣锦还乡了。
当年那个落魄寒酸的少年,如今一跃为一方的诸侯,成了整个楚地的王,这一经典逆袭,无疑是当地最大的新闻。
人们奔走相告,拥挤到下邳的大街上,争相目睹新晋楚王的风采。
韩信到了王府,安顿下一切,择日,回乡找到了曾经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那位伸出援手的漂母,履行了自己“吾必有以重报”的诺言,赏赐给她千金。
漂母做梦也没想到,曾经的善举,那个落魄少年的诺言,竟然成真,心里自然很开心,自此,漂母陡然而富。
韩信又找到当年的南昌亭长,尽管曾经在他家蹭饭几个月,被扫地出门的韩信,此次并没有对他心存多少感恩。
南昌亭长的老婆,望着前呼后拥的楚王,肚子里的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年的势利之举。
但韩信还是赏赐给他百钱,对南昌亭长说道:“你啊,成不了君子,好事不做到底”。
南昌亭长自然对当年的行为追悔莫及,待韩信走后,这位亭长,就将他的老婆,扫地出门了。
人们最期待,也是韩信回乡来的重头戏,是如何对待当年的“胯下之辱”。
曾经的屠夫之子,现在已经子承父业,也做了屠夫了。
听说韩信做了楚王,回乡找自己算账来了,这个屠夫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着来到韩信面前。
立马就给韩信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请求楚王饶命。
韩信冷眼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屠夫,昔日从其胯下屈辱地爬过去的一幕,历历在目。
但现在的韩信,已经不想杀他了。
经历过生生死死,战阵无数,杀敌如麻的韩信,忽然可怜起脚底下这个人来。
当年,自己在其胯下的时候,之所以恨不得杀了他,是因为屠夫的地位在自己之上,那种仇恨是真真切切的。
正是这种东西,激励着韩信参与军旅,使他从此走上飞黄腾达之路。
而现在,自己贵为楚王,为了当年的一己之私,动用手里的权力杀掉他,虽然轻而易举,但却因为地位的巨大差异,而显得自己心胸的狭隘,令人不齿和非议。
想到此,韩信对屠夫说道:“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屠夫哪敢起来,兀自在地上磕头不止。
韩信令人劝住屠夫,说道:
“你侮辱我的时候,难道我真的不能杀了你吗?当时我若真的选择了冲动,就会搭上自己的命,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还要感谢你呢。”
屠夫一脸懵逼:“感谢我?”
韩信道:“对,感谢你。”
随后,韩信对自己的部下说:“此人胆子大,是个壮士,就让他做个中尉吧。”
屠夫听到此话,下巴都快砸到脚面上。
本来以为必死无疑,能饶了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韩信竟仇将恩报,赐给他一个中尉,这令他万万没想到。
当即,屠夫跪下谢恩。
何止屠夫没想到,就是韩信的部下也很吃惊。
韩信对那些瞠目结舌的手下说:
“我封他,因为他是壮士。当年他侮辱我的时候难道我真的不能一剑将他刺死吗?杀了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我才忍了下来。”
其实,韩信这是在做给别人看。
当年的忍辱是一种无奈,表面上看是懦弱,其实是另一种勇,是顾全大局的勇。
而今天他的不杀,更是一种仁,是一种格局,籍此更能显示出其胸襟的广大。
但接下来,韩信对待钟离昧的问题上,却不像他行军打仗那样,充满了智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在自我否定,授人以柄,为自己的悲剧结局,开了一个坏头。